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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扬州官场(含入v公告)

李岭经过刚刚那一茬儿,有些不敢惹这位冷面的爷,此时也不敢插科打诨,只是默默在侧前面躬身领路,因为这座宅院极具扬州风情,院内不像京中王府那样按制式规矩修建,而是怪石穿山,流水蜿蜒,不是熟悉的人还易迷路,因此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王玚跟上里没有,一路走来颇有些胆战心惊的意味。

走了半日倒是王玚先笑了,“你怎么如此小心翼翼我方才不过是敲打敲打他们,怎么就把你吓得这样”

李岭揩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陪笑道“大爷好威势,小的是让大爷镇住了。”

王玚摇头笑道“你怕甚么你不犯这样大错,顾在老人往日的情面儿上,还能怎么样你不成”

李岭正要表忠心,王玚抬手止住了他,“前头那个大厅就是父亲的书房了罢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

王玚见周围一人没有,隐隐又能见到大书房内灯火通明,便知道父亲这是有要事,小厮和丫头必定都是退下去了,这四周看着没人,其实暗处隐着不少功夫卓绝的家丁。

王家武将世家,家中家丁从小苦训,有不少都是武功好手,到时候了,就分给老爷、公子们做随从护卫,这是不算在常随里头的,能做常随的武功都是拔尖儿的不说,自身也有出众的能力。

自然,养着的这种家丁与别的护院打手不同,不能不跟朝廷讲明,也都有定数,像是王子腾这种原来祖上有爵位,自身官职又高的,按规定能养精壮家丁二百。

其实各家都不止养了这些,王家其实也暗自里多养着数百人。这明面上的二百家丁当然不能全都在京中宅子里养着,京外别庄里头专门有为这个建的演武场,就紧挨着京郊大营。这些家丁每年轮替值守别庄和王家大宅,护卫主家安危。

如今在外头守着的,就是这种家丁,王子腾从京中带来的青壮,也大半是这种。

王玚知道家丁不会拦他,便自己悄声往门前行去。到了近前儿窗子底下,却听见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声气儿,屋子内不止王子腾一人

王玚诧异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父亲此次带的幕僚杨杉。

杨杉出自京城西边的一个小县,原来也是家中资产颇丰,良田百顷的,幼时也曾金贵的活过几年,家中也请了先生教习,并且天资不错,原以为能下场搏个出身回来。

谁知道父亲忽然痴迷赌场,不过杨杉出京求学的一年间,田也卖了,房子也典当了,赌到痴狂处,竟连他母亲也要卖

这日,赌场的人要来带他母亲,他父亲眼见不好,自己逃了,这一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年岁大,又生育过的妇人,左不过是末流的窑子甚或是暗娼罢了。

杨杉正从书院回来,二十几岁的少年人,见此情景哪里肯依可他一个读书人,哪里能敌得过这些地痞无赖一番纠缠之后,不仅母亲未能救回来,连自己的腿也叫人打断了。

恰巧王子腾的父亲王文侪出京演武,他脾气火爆,见此情景,又看杨杉跟王子腾差不多大的年岁,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出手救下杨杉母子。后来见杨杉人才不错,便替他还清了债务,又着人安置他们母子。当时虽然他母亲并未受多大伤,奈何杨杉腿伤过重,虽然救了,仍旧是跛了,从此与科举之道无缘。

杨杉知恩图报,一直在王家做幕僚,又自己立门户,娶妻生了个女儿,又送走了母亲,他更想的开,前几年还招婿当了了爷爷,他那孙女,比王玚小个五岁,抱来给牛夫人见过,生的一般也是玉雪可爱。

这些年来王子腾官运亨通,除了他自己确实是真才实学,简在帝心之外,一些重大之事上,也少不了杨杉的谋划。

这时,王玚听出来是杨杉的声音,便也不避讳,走到门前轻笑着敲门道“父亲,杉叔。”

里头静了一瞬,少倾王子腾才叫道“是玚儿吧进来。”

王玚进去时,王子腾和杨杉正在窗前茶桌上对坐。杨杉知道这是父子间有话要说,不便多留,便笑着找个托辞借口刚来腿脚不便,告辞出去了。

王玚送出杨杉,回来行过礼,王子腾便招呼他在一张交椅上坐了。

“玚儿,今日的晚宴,你也该知道,是个鸿门宴,只怕不好过。冷言暗语夹枪带棒是少不了的,我原本不愿你去受这个气,体会这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他长出了一口气,“但你杉叔听了,还是觉得叫你去见见的好,我又是不舍,又想起你早前几个月的言语,就是我也看不了这么清楚的,又觉得该叫你去接触接触官场了。所以在这里犹豫,才来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愿去还是不愿去为父此次都听你的。”

“父亲,玚儿知道父亲心内疼爱玚儿,但未免太疼爱玚儿了。我今年十三了,若是放在圣祖时候,指不定都随着上战场了。我王家的男儿哪里有那么娇嫩什么事经不得的”王玚笑道。

“玚儿懂事,也是,如今我王家嫡支只有你一个,别说兄弟,连个姊妹都没有,日后进了朝堂,少不得是自己撑着。既然打定主意要去,那趁着这个功夫,我给你说说这些天收集的扬州官场上的事情,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儿。”

王玚求之不得,如今正缺这个。虽然让梧桐打听了,但不见得就能全面,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况且梧桐能打听的是民声,王子腾能的是官声,二者差距只怕不小,当下便凝神细听。

“我大安的州省一级,基本所设官职,你应是知道的。太守不必多说,其余的分成两司监司和帅司,帅司也就是安抚司我王家做这个起身的,你自是了解。这监司里头的名堂也是不少,监司又分成漕司、宪司、仓司。我跟你细细说明。”

“扬州政事上的首官是太守周同,他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文安四十年登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六皇子的心腹,当年他调任扬州,六皇子的母族张家没少出力,但这几年,六皇子办差屡次失利,遭圣上申斥不少,却也不见他为六皇子上过奏疏。到底是韬光养晦,还是就闹翻了,不得而知。”

“扬州的漕司,又叫转运司,转运使也姓周,叫周阗,原本倒是田地的田字儿,后来多半觉得没脸面,自己改了。

跟上头的周同不是一起的,连宗都连不上。但他是宫中周贵妃的生父,周贵妃出身贫寒,虽然后面圣上授意认了一个三品的官儿做养父,但到底没有助力,能爬到这样位子,可见宠爱非同一般。如今周贵妃位份有了,早年还生了三皇子和两位公主,前年又添了一个小皇子,圣宠不衰。

她的父亲自然不能是个白身,早年捐了个监生,去岁才升到漕运使,这是个好差事,往各省的官盐,没有不从扬州过的,还管着一州的财赋和监察,里头门道不少,油水更不是一般的足。就是听说似乎周贵妃与娘家不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还是留意着罢。”

“还有一人,要你留意着,就是我来之前管着扬州军事的,帅司也就是经略安抚司安抚使谭率,他为人似乎不错,早先跟他共事的都说是个老好人,为人诚挚,并不拉帮结派,或者有所袒护。但我这一来,就相当于架空了他。

军事调动之事全在我手,他这个安抚使名不副实,然而他刚来不久,在此地还有两年半的任期。若是他曾与盐商勾结,那他心里到底怎么个想头,不得而知。是否会气不过下绊子,谁也说不准。”

“另外,仓司也就是提举常平司的提举常平公事黄訚,明经科出身的,主管这一州的仓储之事,来往船运官盐收税、税银熔炼核实上报之事也在他手底下,扬州每年税银占了国库总收的四分之一,损耗却是各州、省中最大的几个,这里头猫腻恐怕不少。扬州手艺人颇多,不该有这么高的损耗,这超出平均损耗太多。

自然,吃损耗是常事,可架不住基数太大,若是这样算下来,加上少报漏税的金额,每年一二百万是少不了的。这黄訚藏得太深之故,至今还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心腹要是说他自己爬上这位置,我是不信的,从唐朝肃、代二宗以来,都是轻明经重进士,他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靠一个明经登科的出身,断断爬不到这位置上来。”

“宪司也是叫提点刑狱司的,提点刑狱公事吴焘,他这个人,糊涂出名儿的,幸而扬州富庶,出不了什么震惊朝野的刑事狱司,左不过是百姓纠纷,比起来敢谋反勾结外贼的,什么杀人放火倒是小事。宪司在别处倒是顶重要的一个,来了扬州,能拿到他最大的错处,也不过就是收受盐商贿赂,冤枉无辜。虽然着实可恶,但到底不是咱们这次来的缘由,不好越界。况且吴焘乃是老北静王太妃家里的人,跟四王八公关系不浅,我们奈何不了他,不涉及到我们这次的事情,也不能怎样他。”

王子腾细细说了扬州的官场状况,看着王玚发呆,忍不住笑了“你可听见我说什么了怎么自己出起神来”

王玚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盖碗,拿盖儿咔嚓咔嚓地拨弄着茶里的浮末儿,轻声笑道“父亲跟玚儿还说一半瞒一半呢,可真叫玚儿难受。”

王子腾一愣,怒道“你这孩子,阴阳怪气儿地说什么呢我何曾瞒你来着我们父子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倒是说说,我瞒了哪一个”

王玚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子腾“巡盐御史林如海”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讲一个事情啊我前几天就已经到了入v标准了,但是之前一直没有力气更新所以不太好意思入v,然后我正常更新了两天之后,就是明天2月14号,跟编编商量了要入v,虽然知道入v之后有很多小可爱要离开了,但还是希望能有小可爱继续留下来陪我能有小可爱支持我,也作为让我写下去的一部分动力,订阅的小可爱们就当是让我有个买资料的钱钱吧毕竟有关的资料书是真的很贵,想想就要哭了,一本正版的红楼梦语言词典就掏空了我大半的荷包,更别提还有时序推演、人物梗概,还有关于科举的好几本资料书,还有宋史什么的,暴风哭泣

今天的这个官员配置,是参照宋代来的,具体参考宋代官制辞典,具体分类就是我文中说的那些分为监司和帅司,监司又分为宪司漕司仓司

以下参看科举与士林风气、中国科举制度通史s这本书挺好看的

关于科举,唐代初期还并没有轻明经中进士的这种现象,还是后来唐肃、代宗之后才出现的,开始的时候有很多名臣都是明经科出身,比如狄仁杰、元稹、徐有功、韦安石、裴行俭等等,

而且明经也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经书共有九本,礼记、左传是大经;毛诗、周礼、仪礼是中经;剩下的周易、尚书、公羊传、谷梁传是小经

明经科又分为明究一经、两经、三经、五经等多种,一经考大经一;二经试大小各一,或中经二;三经试大中小各一;五经试大经二、中小经各一,兼通孝经、论语

开始的时候,明经科只考经策十条,就是从九经里出题,问你对策,你的回答也要用九经里的典故来回答;

唐高宗加试帖经,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默写,那真的要想考上就一个字都不能错了,

唐玄宗时,加试经义,并且把经策十条改成时务策三条,这就是考经义理解,还有时政问答了,对于当下的政治事件,你要有自己的看法,并且提出解决方法,

这样的话其实世家大族的子弟就很占优势了,毕竟他们能听得到朝堂中的消息,还能从父兄那里摸到皇帝的看法,但寒门子弟呢就两眼一抹黑了,

举个例子,我现在问你,“从都国际论坛”上的讲话,体现了什么你对此有何看法抓瞎了吧都不知道讲了啥啊但我要问的人,是与会人员家里的孩子呢他总会知道吧就算不了解,总有话可说啊。

所以这对寒门子弟很不友好,现在我问你这个你还能搜一搜,可当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能知道朝廷动向的途径,邸报都是宋朝才出现的了,而且出现初期也是官员才能看得见,后来才有张贴的

明经通过率为10到20之间,难度有多大呢看到法考了没有号称全国最难通过的职业考试之一吧他的通过率跟这个差不多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了,那为什么还轻视明经呢

好,是这样的唐朝包括宋朝宋太祖初期,进士科考什么呢

考诗赋杂文,这玩意儿可就纯粹看天赋了啊,这就是为什么李白老屡试不第人们觉得不公平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不像后期,你诗写的好文章不一定好啊,诗文占比不大,但 那个时候就是考作诗哒

所以一些才子们就很不屑明经了,因为明经你没有天赋你可以背啊,大不了请名师教导,经义一句句教着你,你还能不会你真苦学的话还能不会但作诗就不一样了,这个还要看天赋点点上了没,有的人他就是不开窍怎么办所以高才之士,不屑于明经,因为他们有才啊,他们可以作诗啊

并且唐朝的时候明经出身的,上上第,从八品下;上中第,正九品上;上下第,正九品下;中上第,从九品下。进士出身的,甲第,从九品上,乙第,从九品下,唐朝没有同进士啊

可以看出明经地位那时候不比进士低,上第还都比进士高呢

唐中期也还有一些名臣是考这个的,晚唐就没有了,因为风气已经带起来了,轻视他,他出身的官不好当,所以厉害的人都不去考了,慢慢地就没落了

至于后来宋神宗罢诸科只留进士科,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罢明经呢

因为明经那个时候就真的是只考背诵了,在一个就是那个时候的进士科已经像我们所熟知的一样,很大程度上代替了明经的作用

比如,进士科诗赋成了三门考试中最轻的一门,主要看前两场策论,策论是什么呢就是经策啊,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是四书五经了

再比如,明经中的帖经,其实就是童生试中的一场了啊,考童生就是考背诵默写和简单的经义,还不一定有经义,也就是说这已经是进士科考初级功名的第一场了

还有,经义其实更是全都考了,毕竟策论八股文第一步是什么破题啊,破题就是解释你理解的题目意思,说破题目要义,破题都做不好底下的就干脆不用写了,比如那个有名的笑话,清朝末期考题,论项羽拿破仑,有个考生他写,我说个大体意思啊,项羽为西楚霸王,何惧于拿一破轮耶这就是不明要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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