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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快乐周向晚

吴凉穿着无菌服, 像定海神针一样杵在门边, 迟迟没有走出去。

钱盟丧唧唧道“我们走吧。等下休眠程序就启动了。”

吴凉闷声道“我再陪他一会儿。”

钱盟嗯了一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犹疑道“你们要二人世界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吴凉知道钱盟在刻意缓和他的心情,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答非所问道“我在听他的心跳。”

吴凉耳机里能实时收到周向晚休眠舱内传来的心跳声, 是他特别要求的。

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砸在吴凉的耳膜上,吴凉近乎入迷地听着, 渐渐红了眼眶。

他舍不得。

他真的舍不得。

他以后不仅见不到周向晚,连他的心跳也听不见了。

一想到这个,他腿就像不存在一样,根本没办法跨出这扇门。

钱盟抬起手掌,想拍拍吴凉的肩膀,又顿住了, 他挠挠脸, 突然用力抱住了吴凉的小身板。

钱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只是抬起宽厚的巴掌,使劲儿拍吴凉的背,他拍了几下, 倒是把自己拍感动了, 悲从中来, 哇得咧开嘴,脑袋和吴凉紧紧挤在一起,嚎道“咱大老爷们哭吧哭吧不是罪, 咱就哭一小会儿出了这扇门,还是铁打的爷们”

吴凉“”

“我日”从耳机里传出细微的声音。

登时,吴凉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都僵直了,不可置信地偏了偏耳朵,钱盟兀自鬼哭狼嚎,压根就没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哇哇叫道“您可别日我,替身也不是这么找的啊老子直男铁臀邦邦硬”

吴凉完全不想知道钱盟屁股的触感,他猛地推开钱盟,同手同脚地急步回身,去按休眠舱的按钮,哆哆嗦嗦道“叫人叫人我听见周向晚的声音了快”

钱盟两行鼻涕还挂在脸上,断片似的啊了一声,这房间自然是有监控的,没等钱盟去叫人,一群穿着无菌服的医务人员冲了进来,吴凉却已经无师自通地将冷冻层打开了。

一人厉声阻止道“休眠一旦临时终止,将会对患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您先别开先查看患者身体数据”

吴凉手指一顿,耳机里的心跳声渐缓,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吴凉的错觉。

“要多久”吴凉哑声道。

“一分钟。”

一分钟只是六十秒,但对周向晚现在的状态来说,很可能就是生死六十秒。

吴凉做决策的时候很少犹豫,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具有承受错误决策的能力和责任心。此时,却破天荒地有些迟疑他错不起。

涉及到周向晚,他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当然,周向晚并没有给吴凉这个机会,冷冻层下面是一层生物膜,只听咯咯咯几声响,周向晚打碎生物膜,狗狗祟祟地冒出了头。

众人皆是一惊,毕竟他们干这一行十几年,就没见人从休眠舱里爬出来过,这可真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遭

周向晚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金丝般的头发绒绒地披在背后,茫然地眨眨眼,望着面前带着隔离面罩的大头怪。

吴凉的脸隐藏在面罩之下,他像一个犯了哮喘的病人,拼了命地呼吸着,掐了自己一把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周向晚环视一周,精准地认出了吴凉,沉甸甸地往吴凉身上一挂,抬起手想把吴凉脸上的隔离面罩扒掉,吴凉僵挺着,全身的血液直往脑袋冲,无措地护住面罩,道“别有细菌,你现在免疫力不好”

周向晚张开嘴,他想说,你该把老子吻醒,重新来过,我再醒一次鼻子却痒痒的,先吭哧吭哧地打了个超级大喷嚏。

这一下,可算把吴凉震醒了。

吴凉抓住周向晚冰凉的手,大吼道“医生”

然而,那天,被抬上担架的却是吴凉。

吴凉将周向晚护得很好,每天坚持给他按摩,护理,周向晚昏迷了一年,就跟睡了一觉似的,休息几小时就能下地走路,体检出来也没什么大毛病。而吴凉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骤然经历大悲大喜,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没弹几下就断了,走了几步晕倒在地。

吴凉陷入昏迷后,发起了高烧。

一年。对于周向晚来说,是大梦一场,而吴凉是泡在自责,希望,和绝望中一分一秒实打实地熬过去的,压抑的窒息感挥之不去,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死在周向晚前面。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周向晚的一个喷嚏却震碎了他故作坚强的壳。这病来势汹汹,吴凉烧到大半夜,温度才退到38度。

周向晚和吴凉躺在一起,感觉自己怀里揣了个软绵绵的火炉,他非常怕热,起了一身薄汗,微微放开吴凉,把压在吴凉脑袋底下的长发捞出来。

吴凉一个激灵,眼睛都睁不开,却挣扎着撑起身子,摸索着把手按在周向晚的心脏处,感受到他心脏强劲的搏动才放松下来。

周向晚被吴凉按得一愣,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是此前的无数个夜晚,吴凉也会在梦中惊醒,惊恐地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这也就是吴凉能扛得住,搁周向晚身上,恐怕他不疯也秃。

“没事了。”周向晚摸了摸吴凉的汗湿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我在,我醒了。我永远都不离开你了。”

人与人之间终究是孤绝的。没有人能理解吴凉在这一年里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哪怕是周向晚。

老实直男总裁饱受周向晚欺骗,内里已经黑化得差不多了,他见周向晚顶着一张绝美脸蛋,说着无关痛痒的保证,既愤怒又委屈,心想,大骗子,明明做不到,说什么永远。可他根本不敢对周向晚发脾气,只虚软无力地嗯了一声。

吴凉想把周向晚锁在家里,想在他身上装定位芯片,想安十几枚窃听器,想时时刻刻知道周向晚在做什么。

他对“撒手没”有了无与伦比的阴影,只想疯狂地将周向晚控制在手里。

吴凉知道这是不对的,可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控制不住。

早晨的时候,吴凉卧病在床,周向晚提出要去给他煮早饭。

从周向晚走出房间起,吴凉就拿起手机看起了监控,他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活像一个大变态。

于是,他看见了周向晚煮粥前没洗米,放进锅里一通瞎煮,煮出来的粥太粘稠了,又暗搓搓地加了水调和,估计是把锅底烧焦了,周向晚凝神思考半晌,吧唧一下把锅扔进了垃圾桶。

到目前为止,周向晚的操作还在吴凉的忍受范围之内,周向晚煮完粥就去煎鸡蛋,两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子上,哈哈蹿上桌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舔了一碗觉得不好吃,又舔了另一碗,依然觉得没狗粮好吃,失望地跳下去,翘起蹄子,欢乐地舔起蛋蛋来。

周向晚愉快地煎鸡蛋,对身后这一切一无所知。

吴凉嘴角一抽。

没过几时,周向晚端着早餐,乐颠颠地跨着长腿迈进房间,身体微微前倾,体贴地举起小勺子,细致地吹了吹,道“我喂你吃。不烫的,我放在桌子上凉了好一会儿。”

就是那会儿被狗舔过了

黑化的吴凉背后浮起了一层细汗。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如果不吃,要怎么和周向晚解释他在监控里看他这一行为,周向晚有多讨厌别人管他,他是清楚的,难道周向晚刚醒,他就要惹他生气吗

而且,周向晚给他做早餐的时候,看起来多开心啊。

于是,吴凉生无可恋地喝完一碗粥,周向晚表示很膨胀,喂完吴凉立马拿起另一碗,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吴凉眼皮一跳,忙搭住周向晚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等等,太好吃了我还想再吃一碗,对不起,我等会儿给你做早餐。”

“对不起什么蔫成这样了做什么早餐。”周向晚巴不得吴凉多吃一点,兴冲冲地舀了一勺喂给吴凉“不用你做以后我做给你吃”

吴凉喝了满满两碗粥,撑得不行,捂着肚子望着监控,感觉自己在黑化这条路上跌倒了。

退烧后,吴凉改变了战略,他选择寸步不离地跟在周向晚身边。

可是,吴凉不知道,论黏人,他远远不是周向晚的对手。

周向晚完全不需要私人空间,他巴不得能和吴凉当上连体婴,自从周向晚发现吴凉心里很没安全感,连他去上厕所都要紧张兮兮地问一句之后,周向晚的黏糕之魂大坨大坨觉醒了。

大半夜的,吴凉被周向晚叫醒了,昏黄的夜灯下,晚豆公主垂着浓密的睫毛,娇羞又充满期待地问他“吴凉,一起上厕所吗”

吴凉“”

以前,周向晚是诚挚邀请吴凉和他用一个小便池,良好增进兄弟情谊。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作为吴凉的此生挚爱,他的要求越发变态了。

“你男朋友超大条”

吴凉“嗯。”

周向晚骄傲地扬起脸,感叹道“妈耶,我撒尿的声音真好听,你快夸我”

吴凉“”

周向晚“快点,用你毕生的词汇积累。”

吴凉在脑海里用力搜索,半晌,憋出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

一天两天还好,整整两个月下来,吴凉被黏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周向晚居然还要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和哈哈站在门外偷看,仿佛担心吴凉会背着他偷偷吃屎

吴凉毫无尊严的黑化道路被一股名叫周向晚的泥石流冲得半路塌方。

吴凉不再想着在周向晚身上装定位,也不看监控,他半夜不再惊醒,也很少患得患失,他惶恐不安的心像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被一腔炙热的周向晚不知不觉地熨平。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他烦的。吴凉现在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他想清净一会儿,不用多,五分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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