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焦敏抓着二皇子前襟的手渐渐松开之时, 她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 夜夜与她温存的声音说:“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 李帛昭转身便要往浴池外走。
在外面等她
等她自裁吗
焦敏颓丧而低落着的情绪瞬间又抖擞起来, 两手扶在地上撑起上半身斜坐着,她高仰着脸恨恨的嗔向李帛昭:“李帛昭我不会自裁的”
李帛昭刚刚抬起的脚落回原地, 缓缓转过身冷眼睥睨着地上的二皇子妃。眼中有冷漠,也有恨不争气的怨愤。
“你一定要弄的这样难堪”如今父皇既已开口希望他这个做儿子的能为君分忧, 私了此事,他若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如何赢回父皇的重用。
“呵呵”焦敏冷笑几声,笑中透着两分癫狂之态。她真的要疯了, 要被这个吃人的皇宫和绝情的丈夫逼疯了。
“先是西凉太子在青州遇刺, 后是去西凉和亲的安定公主在宫中中毒你们大周为了给西凉国一个交待,妄图将这盆脏水泼到邑国头上以牺牲我这个邑国公主为代价, 换来与西凉国的结盟”
“呵呵”伴着两声苦笑, 焦敏垂下了头, 与此同时两滴冰凉的泪落在了她撑着地面的手背上:“偏偏你们还不想真的将我父王激怒, 于是不公审我, 不依法处置我, 而要我自行了断。最后你们给我父王报丧时, 只会编造个意外或是病逝的理由。”
“对吗殿下”问这话时,焦敏又抬起了头, 泪眼汪汪的凝着李帛昭。
李帛昭心头骤然软了一下。
谁的心也不是磐石做的, 数月同床共枕的妻子, 若说没半分情谊那定是骗人的。只是这点儿情谊,远不及父皇的信任来的重要。
李帛昭缓缓阖眼,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可因一时的感性有妇人之仁。
再次睁眼时,李帛昭的眸中已如来时那般冰冷决绝。
罪有应得也好,含冤受屈也罢,重要的是父皇认为二皇子妃有罪,她便有罪。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找人来伺候你上路”李帛昭冷声问道。
焦敏的双眸早已如溃堤般不可收拾,她无处诉说此时内心的绝望与悲愤她甚至至今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的她。
“好,我自己动手。”焦敏自知今日已逃脱不掉,只得妥协。但旋即她又提出一个要求。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一场,你可以对我不仁,我却不愿对你不义。还请殿下命人取纸笔来,我要写一封绝笔信。”
李帛昭眉头一锁,猜不透二皇子妃要写什么。不过既然是将死之人,他也不愿苛待她最后的诉求,于是点头应允,并转身命人取来纸笔。
二皇子妃缓慢起身,在宫婢奉文房四宝进来时,她已整好衣绾好发,端肃的坐在椅子上。
宫婢退下,二皇子妃埋头疾笔书写。
李帛昭远远的立在一旁,出于最后的尊重他没凑上前去打扰二皇子妃书写。反正待她死后他可以慢慢审阅,到时有不妥的地方他处理掉便好。
半个时辰后,李帛昭回到御书房。周幽帝已在此等了他一个时辰。
李帛昭将二皇子妃的绝笔信双手呈上,同时禀报道:“父皇,敏儿已于刚才伏罪自裁。”
信的内容李帛昭已仔细看过,并无半点儿于他不利的地方。焦敏将所有罪则全部认下,并撇清了二皇子与自己的母国关系,桩桩件件都引咎于自己的私心。
二皇子也终于理解二皇子妃死前所说的那句“夫妻一场,你可以对我不仁,我却不愿对你不义”的意思了。
周幽帝随便扫了几眼便将信折起,而后声音低哑的命了句:“你且先去处理二皇子妃的后事吧,对外宣称是突发急症,猝死。也立马命人去邑国报丧。”
“是,儿臣退下。”
周幽帝将信丢到榻案上,起身走到窗前。虽是这样的结局,但总算事情告一段落了。
这世上有许多事他可以宽容,唯有危及社稷与危及他儿子性命的人,他纵不得。
周幽帝望着窗外开始飘落叶子的高大树木,眼神渐渐没了焦点。
秋来了
夜幕下的桃园,初秋的风萧萧而起,苏鸾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进了园子。
风拂动着她的斗篷摆缘一起一起,她箍了箍戴在头上的兜帽。
今日传来二皇子妃的噩耗,苏鸾原本无需为二皇子妃在穿戴上有何禁忌,可她还是选了一身素淡庄重的。
毕竟此事论起来,与她脱不了干系。
陆錦珩已不知在园中等待多久,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知是苏鸾来了,转身朝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