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分寸,两人各有分寸,其实真没什么说不通的。
前生的种种愚蠢的错处,他今生都不能再犯了。
他思索着,犹豫着慢慢靠近云错,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懒洋洋地道了一声“那好,我和你一起参加试炼。”
云错避也不避,浑身却像是紧绷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硬着头皮说话时,连声音也有些不稳,却还强撑着冷静自持的模样“如果你是为了让我教你观心法才答应的,那我还是一个人参加试炼好了。”
他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雪怀靠得太近,那是温软的、甜蜜的气息,轻轻挠在他心尖,使他看似冰封的心地动山摇。
雪怀弯起眼睛笑“真的”
他放软声音“你就教教我,好不好我有分寸的,我有一块乌金灵石为我护法,只寻找和我最近的、已有的记忆,损耗不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真的对我非常重要,到时候我请你为我护法,可以吗有什么不对,我也会立刻终止,你看这样行不行,云错”
他第一次学着跟人说软话,想要说动他。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令人战栗的羞臊不安。看着是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到一半又捧起茶杯,挡住自己一半的脸,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其实也拿不准云错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他的性子实在木得很,他记得以前常有人仰慕他,接近他,百般解数都用出来了,就是没办法将这块又呆又笨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反而还会被嫌弃。
有一回,云错被一个格外奔放的白狐妖少年缠住了,对方咬死了他不放,什么好姿态都有,说话也格外好听甜美,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但云错还有点惊慌地跑到他这里来告状,最后是雪怀腾出时间帮他把人请走的。
雪怀想起往事,难得觉得有些有趣和好笑,不自觉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就这样,乖巧的,温和地,等待着云错的回应。
云错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从没见过雪怀这样子,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眼前人的锋利、傲气都一如往昔,从未改变,他头一次看见他软化,轻轻柔柔地征求自己的意见。
眼前的少年一颦一笑,每一次呼吸仿佛都直接撩在他心上,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雪怀惯会骗人,但这回骗人的手法也太高明了些,吃准他的死穴,引起他骨骼深处的酥麻和战栗。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硬了,单他听他的声音,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干净的香气。
他嘶哑着声音道“好。”
着了魔似的,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让他丧失心智的本源,但他就是无法做到,他任凭自己在危险的欲望中沉沦。
这时候无论雪怀想要什么,他恐怕都会捧出心肝来给他。他的生死都交给他掌控,“雪怀”这两个字吊着他的命。
雪怀反而愣住了,他没想到云错答应得这样容易。
“那就这么说定了”雪怀伸手,不放心似的,哄他,“拉个勾好不好或者订立一个字据”
他望见云错摇头,于是也不再坚持。
外面的风声大了些,雪怀起身去窗边看了看,望见仿佛快要下雨了,随口向后面道“出不去了,外面下雨,一会儿巡夜的人也来了,省得麻烦,你今晚也歇在我这里吧,上回你的被子洗过后姥姥给你放我这了,喏,你自己的杯盏和盥洗用物。咦,还有银鱼干姥姥连猫粮都准备了,你的小猫去哪了”
他蹲下来给他翻找,纤薄的睡袍勾出他后背漂亮的弧线,白皙的脖颈从散乱的、乌黑的头发中露出来,让人看得心脏沉沉一跳。
云错声音还是带着那种奇怪的喑哑“不,不用了,我回去睡。”
他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背对雪怀要拉开门。
雪怀回头一看,头都大了,赶紧扑过去把他拽回来“你清醒一点现在都熄灯了,你现在出去是不怕被逮到吗”
云错衣袖被他扯着,但依然不肯回头,声音僵硬“被逮到了,又如何”
雪怀扁扁嘴“你是没什么事,就是我会被姥爷姥姥抓过去训一顿还要检讨,今儿个有个巡检修士还很烦,总是针对那些疑似找了道侣的学员大家都在猜他是自个儿找不到,所以才来管别人。”
走廊尽头传来人声“哪个修系的人还没睡我听见你们讲小话了,一个个沸反盈天的,过来上学修行,就要有点样子我今儿个非得把你们逮到不可”
雪怀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完了说曹操曹操到,来的还真是这个刻薄的修士。
他急急忙忙地扯着云错的衣袖往里拖,又秘术传音道“我忘了跟你说,这个巡检修士每回巡逻时都戴顺风耳,隐身术在他面前也不管用。你赶紧的,跟我过来。”
云错身上很热,雪怀没抓住他的袖子,只能抓到他的手,碰到了才知道是烫的,却不像发烧的热度。
雪怀推着他往床上压,手忙脚乱地按住他,自己又钻进去想要把被子抻平,盖好,但眼见着来不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跟着那修士的灯笼鬼已经将门扒拉了一半,想要钻进来。
雪怀依然没能将被子扯过来,正在焦急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只手臂给揽了过去被他安顿好的云错躲在床铺深处,忽而翻了个身,将他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顺手将被子紧了紧,闭上眼睛。
雪怀整个人都被他闷在了被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见云错的心跳。
他抵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沉沉心跳,又急促又快。
一下又一下。
咚。
咚。
咚。
云错的眼睛却是闭着的,安稳地睡着,呼吸声均匀。他装得像,看起来就是已经入睡很久了。
门被拉开了,接着是拿修士走动、查看的声响,还有轻微的狐疑声“是我听错了”
代替雪怀装睡的饕餮鬼不满地钻出来,扑通一声跳到地上,把那修士吓了一跳“原来是你搞的鬼总有一天我会让掌门通过暖阁中禁止养宠物的议案”
门被关上了。
被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动静。
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扫过彼此的面颊、嘴唇,生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闷热的躁动。灯灭了,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彼此,可雪怀能感觉到云错正在安静地注视这自己。
还感觉到有什么硬热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大腿间。云错一直在用手肘撑着身体,尽量不让那个地方碰到雪怀,可雪怀还是发现了。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云错一直正襟危坐在侧,一动也不敢动似的浑身僵硬,为什么他那么慌张地要逃跑。
雪怀脸又红了,羞恼让他用力推了推云错,小声地骂“你快滚下去。”
云错却依然硬邦邦地一动不动。他低着头,被蛊惑般了一样问他“雪怀,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快要绷不住了,身下的人柔软、安和,带着他最喜欢的甜美清香,他快疯了。
他离他这样近。
“不行你再说一个字我把你从窗户丢出去。”雪怀努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二话没说,把他一脚踹去了地上,又劈头盖脸地把被子给他丢过去。而后整个人钻进被窝里,背对云错,不再看他。
因为太急忙地掩饰,他连声调都变了“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云错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
雪怀故意恶声恶气地打断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安静点,闭眼睡觉,不然就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