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凳子很寒酸地放在座位中间,而她拘谨地坐在那里,两手并拢着,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包。她的身影有些单薄,淹没在腰粗膀圆的农妇和小商小贩之间,仿佛要被吞没一般。
通往乡下的路有些颠簸,车身一个摇晃,她便被晃得差点要摔倒的样子,只能赶紧握住旁边人的座椅。可是旁边那个胖大婶对她正好有些过节,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个伸过来的纤细小手,白着眼睛瞪她一眼。
她感觉到什么,抬起头,赶紧将手缩回,更加局促地坐在那里。
有很多次,孟思成都想说我们换换座位吧
可是,为什么他却从来没有说出口呢
当着这满车略显粗俗的大叔大婶,他终究脸皮有些薄,说不出那句话吧说出来后会怎么样呢,那些大婶大叔定然是异样的眼光看过来,然后或者眼神暧昧不明或者干脆粗俗地大笑起来。她会如何看他
怕是会更加惊讶吧
孟思成后来也多次想过,假如他主动如何,那结果又是会如何可是时间不能回流,长大以后逐渐自信沉稳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孟思成无法代替当日那个有些少年的别扭、自卑自傲夹杂的孟思成做出决定。
每一次,当车终于停在镇口时,人们一窝蜂地下车,她又会是那个最后一个。
他站起身,把那个包裹递给她,冷冷地说“你的。”
她怔怔地接过,两手托着,仿佛有些无措。
面包车老板开始催了“快点快点,下车吧”
他低头拎起自己的东西,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经过。她赶紧让开身子,仿佛惟恐挡了他的路一般。
孟思成每次下车后,走了不远,总是会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
总是能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吃力地提着包裹,紧紧攥着胸前的小包,步履有些艰难地往远处走去。
他们是一个镇子,但不是一个村子。
关于她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父亲绝症,家里几乎倾家荡产地治病,开始没治好,终究是去了。家里一个寡母一个她,相依为命。
孟思成想到这个时候的,不禁会想,为什么他竟然会对她,那个如此平凡的她有那样异样的情愫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孟思成三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了,对方赔了在当时看来相当大的一笔钱。
当时两个伯父把他争得跟个宝贝一样,为此还打了官司亲兄弟对簿公堂,最后是大伯赢了,得意洋洋地把他迎回了家里。
孟思成没见过自己父母拿命换来的那笔钱,事实上当他对钱有了概念的时候,那笔钱早已不知道做了什么用途。
大伯母白着眼睛看他,抱怨说“这可真是抢了个冤家回来。”
孟思成冷冷地低头掰着玉米棒子,手都掰红了,但他一声不吭。
那时候的孟思成也不求别的,只求自己能读完高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