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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三章

应妈妈的要求,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淡的灯光满足隐秘的需要。

甘平莹也坦率点点头,动作虽迟缓,意志上却没踟蹰。

“开始是的,发现人们对疯子总有一种嫌弃的怜悯,这正好可以当我的保护伞。后来装着装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好像出现了幻觉,自己真疯了。”甘平莹抚摸女儿的膝盖,声音冷静而疲缓,“这几年你一定很好奇你爸跟我的事,我现在把我所知道的部分如实告诉你。”

“妈妈,你等一下,我出去倒一杯水。”甘砂突兀打断夜谈,长腿已经跨到床边。

“水倒不用了,你是想拿这个东西吗”甘平莹拧过身拉开她那侧的边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熟悉的黑色录音笔。她按动一个开关,试了两下音,“我,甘平莹,保证我以下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她笑了下,没有明显嘲讽的笑容巧妙地中和了甘砂的无地自容。

也许这才是她妈妈,没有这份柔韧有度的心态,她可能“失联”的第一天就真真正正失联了。

甘砂又坐了回去,接过妈妈递来的录音笔,与她正面相对。

比起闲谈,母女俩更像正儿八经的打坐,场面怪异又严肃。

“录音开了吗”

“开着。”

“那我开始了――”也许脱离糖厂的这些天一直在打腹稿,甘平莹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又恰到好处省略或修正甘砂坦白中已知部分,半夜下来,她自欺欺人的侥幸彻底落空,只剩下破局的怅然若失。

外界传言没错,儿子失踪的重创后,甘平莹和章格貌合神离,投身进各自事业上。至于为什么不离婚,起初是为了给甘砂一个完整的家庭,等甘砂成人,两人也已不惑,面子维系了十几年,人惯有的惰性延缓了他们的决心。

“金色太阳”就是偶然出自甘平莹之手,起初它还未有名字,只是一张理论上的分子结构图,若是她及早刹车,它根本就不配拥有名字。大概任何科研者都会为自己的创造陶醉,珍惜每一份良性的偶然,更何况甘平莹只是一介籍籍无名化学教师,她昏了头脑,津津自喜了一段日子。

后来一天发现她的资料被人翻动过,她才觉曝光的心慌,于是立刻把关键资料焚毁,抱着对方看不懂的侥幸忧心了好一阵子。

大概疑心的女人眼睛加了放大镜,一天早晨她在收揽彻夜不归丈夫的衣服时发现上面的一根细软的发丝。

甘平莹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外遇,还曾稍稍松口气,以为终于找到名正言顺离婚的契机。后来发现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一天提前下班回家,发现章格竟在翻看她的专业书。当初清理时难免有漏网,某些书籍上还存在她忘记做过的笔记。章格解释只是解闷,他还不如说治疗失眠来得靠谱。

甘平莹留了一个心眼,不动声色观察一段时间,然而章格防范意识太强,加之马失前蹄,好一段日子没有异常。

后来甘平莹“偶然”邂逅一位跟章格同系统的老友,刚好是这方面工作的,“无意”聊起新型毒/品的问题,对方头疼地反应确实有那么一种。

话到此处甘砂不得不打断她,“是池叔吗”

甘平莹脸上浮现无奈的尴尬,轻轻点了点头,“除了他没其他人,我那时又不方便联系你。”

甘砂沉默地垂下头。

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有天甘平莹收到一份复印件,上面赫然是她曾经的草稿,对方约她在特点地点见面。觉出苗头不对,甘平莹仍怀着一腔孤勇毅然赴约。

“一旦发现一丁点污点,这个人在我这就完全失去信任价值。我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没有先找你爸爸对峙,多年夫妻各自为政埋下的隐患终于引爆了一颗炸弹。”甘平莹怅然道。

“妈妈,你不需要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如果一个人想回头,后方是悬崖他也不会迟疑。”甘砂也不知在宽慰她,还是自我纾解。

后来囚徒生活乏善可陈,余瑛想胁迫她协助“金色太阳”的生产,甘平莹断然拒绝,就算被设计跟章格正面相对,甘平莹也不改变她的立场。她已经走错了两步,心里有事不过三的魔咒,再错一步将万劫不复。她虽抱臂旁观,但不妨碍余瑛用以要挟章格。

甘平莹也时刻饱受矛盾的煎熬,一方面痛心章格与恶魔为伍,一方面又惊疑丈夫保下自己一条性命,却绝无解救她的考虑。也许她遭余瑛软禁多一天,“金色太阳”的秘密就迟一天曝光,余瑛此举达成互利共赢的良效。

她成了余瑛驱使章格的最佳砝码,作为人质却受到金丝雀的待遇,唯一的庆幸不曾遭受肉体之苦,但那种孤岛般的寂寥堪比酷刑,她若不是还有一个苦苦寻她无果的女儿,也许早已了却此生。把某人的真面目告诉女儿,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天亮了,故事也走到尾声。甘平莹双目失神,像是一下掏空所有,精神劲都瘫了下去。

甘砂关了录音笔,章格也许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警察,唯一没失责的地方,是他把甘砂视如己出,抚养成人,直到正面交锋仍处处留情。

“承允是个怎样的人”回味故事中戛然而止的温情,甘平莹双眼燃起小小的火,如同老母亲紧张交握双手,不知该如何迎接归乡的游子。

“热情,活泼,很讨人喜欢的一个男孩子。”

甘平莹双眼充盈着贪恋,难以掩饰迫切一见的心愿,忽而眼中火光猝然熄灭。

“你刚才说,他是怎么走的”

甘砂垂眸,瞧着手中电池危急的录音笔,仿佛像多年前俯视那句年轻而破碎的躯体。

“‘金色太阳’注射过量出现幻觉,想跳楼差点被游征拉起来,但是爸爸开了一枪……”

这番重复令说者难堪,听者怅惘,许久无人言语,用一室的寂然祭奠逝者。

“报应啊……”一个一个字像从甘平莹嘴里抖出来,徒然又寂寥。

甘砂安抚妈妈入睡,洗漱后迅速出门采购,她从未这样心急如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甘平莹的突然清醒更像回光返照,那支录音笔和内容是她的“遗赠”和遗言,尤其最后问起aj的事……

“鱼杀好了――哎,人呢美女!你的鱼――!”鱼摊老板递了一袋鱼出来,却迟迟没人接。

甘砂逃命般从市场跑到家楼下,浑然不觉身后便衣也跟了上来,她下意识先往头上看。

隐形防盗网不知何时豁开一道口,一团黑影正笨拙地往外钻。

“妈妈――”

身边几道潜伏的黑影不由分说往楼里钻,还有的可能去找救援工具。

“我求求你不要……”无力感再度席卷而来,甘砂膝盖几乎软下去。

黑影只是顿了一下,不给她挽回的机会,一如她曾经历过两次一般,极速下坠――

甘砂跪在血泊旁,怕伤到地上的人似的,脑袋小心翼翼垫上妈妈的腹部,像小时候撒娇的时候。

她闭上眼,稀释了眼角下的血迹。

-

“……很久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人的内心比身份更能约束人,也许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你的生父。听你的描述,妈妈也觉得游征是个内心很温柔的男人,恰恰能包容你性格里的疏离。如果有一天他能醒来,如果你还在意他,希望你们不为流言所羁,勇敢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甜甜,妈妈想走了,但愿你不要怪我自私,我欠你弟弟太多,无颜再活在这个世上。请你原谅我,妈妈想带承允去看真正的金色太阳。”

录音笔播完最后新增的内容,整个房间陷入长久的沉寂,连记录员也不禁同情地望了眼一直垂头的女人。

莫凯泽放下一直抱着胳膊的手,走到桌对面甘砂旁边,按了按她的肩膀。一句公式化但又正切主题的“谢谢你的配合”挤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换成手上的力度。

“你应该也搜过游征的家,如果发现一把放在掏空的《刑侦大词典》里面的枪,那是事先从我家取出来的,上面的编号可以查一查。”一旦敞开心扉,甘砂像呕吐般把所有尽数掏出,似乎出了口就能离这些秽物远一些。

莫凯泽毫不意外点头,“历史数据复原了,是池叔枪没错。”他示意记录员离开,询问已经结束,他有其他事要与甘砂商量。

甘砂也挪开椅子站起来,“如果没事,我要走了。”

“多亏你们护住了炸弹的遥控,糖厂的地下仓库安然无恙,这趟收获很大。但余瑛已经将部分产线转移至海外,如果你能继续――”

甘砂止步横了他一眼,眼前的女人孑然一身,如无根浮萍,一颗心却始终热忱正直,是最合适不过的冲锋人选,此刻冷酷的眼刀叫他一凛,突然明白“刀姐”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莫凯泽及时止损讨好,“或者你有什么感兴趣的职位,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全力帮你协调。”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开始休长假。”

上司对于能力出众的下属总是有着宠溺般的宽容,莫凯泽也不例外,“随时恭候回归。”

甘砂扶着门的手一顿,“有没人跟你说过,比起警察,你更适合做一个商人。”

莫凯泽混不在意笑了下,像玲珑的商人为了利益曲意逢迎,反应过来后笑容戛然而止,被人一针见血的嘲讽的确不太好受。

他半是无奈半时调侃道:“既然你认为这是交易,那我不回礼有点对不起你的评价了。”

莫凯泽从裤兜里掏出个什么,“接着。”半空一道弧线朝甘砂划去。

她抓过摊手一瞧,是一粒u盘。

对方女人疑惑的神情,莫凯泽那点促狭的揶揄更浓了,“看了就懂。”

飒爽的身影消失后,莫凯泽眼神仍收不回来,自言自语,“本来不想给你的。”

-

游征坐在沙发上,上身前倾,手肘搭在分开的膝盖上。

“甘砂,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出了什么意外。如果没有,说明我俩都好好活着,或者一起完蛋。

“我要说的只有三点。

“小孩,余力可,需要一个纯粹的成长环境,他妈妈给不了,我也给不了。如果可以,希望你帮把下关,找个靠谱的家庭,不需要大富大贵,但希望养父母善良勤恳,真心实意喜欢他。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跟他妈妈的作恶无关。

“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处决权在你。”

录像里的人忽然想起什么笑了下,那种惯有的笑意一如午后从百叶帘缝隙漫进的阳光。

“毕竟那只值一辆mini,这是你说的。废话那么多,我好像挺有镜头感的,是不是最后――

他低头搓了搓手掌,再抬起时眼里氤氲有光。

“我爱你,甘砂,小光头……”

他咧嘴而笑,走近关了摄像头,想起什么忽然又坐回去,敛起笑,眼里雾气加重了他的控诉力。

“这么矫情的玩意我还是不希望你看到,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亲口对你说。爱你……很……”

甘砂抚摸着镜头里的俊颜,好像游征跟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他就藏在笔记本后面,这只是他精心设计的镜框,拿开就能看到那张立体而生动的脸。

“我也爱你……”她梦呓般呢喃,“跳下去之前我跟你说了的,你没听到吗”

积蓄已久的泪洪忽然撞开闸门,甘砂抱着膝盖恸哭起来,为游征的遭遇,为自己卑劣的内心,更为了失去的同伴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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