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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白俊飞双臂虚揽住两人,推搡着继续走,“老克,这几年阿尔法有过这样子发疯吗”

戴克肯定地说:“没有,一直像个老小孩,只是偶尔小闹一下。――阿尔法在哪发现的”

白俊飞声音明显低沉下来,“回去说。”

三人步伐匆匆,从货车进出门赶回鸭场,远远便望见榕树再前方的人影。

围墙边两棵间隔稍远的芒果树间,游征三人站茂盛茅草丛里,像被水草缠住,图图靠在甘砂肩上,后者揽着她后背,游征蹲在一边。他们像围着什么东西。

戴克眼神一顿,不等其余二人反应,拔足狂奔。aj也后知后觉,风一样往榕树方向刮。留下白俊飞一人,轻轻叹了口气,才大步跟上。

听闻脚步声逼近,游征拄着肘拐艰难挪位,把一直盯视的那块地方让出来。

阿尔法呈俯卧状,眼睛紧闭,嘴角溢出黏稠唾液,沾着不少泥土。脑袋旁边地上还有一滩秽物,浮着白色泡沫。而平日皮毛光滑油亮的腹部,已然看不到丝毫起伏。

戴克几乎是扑到阿尔法身边,探手至它的脖颈,没有熟悉的温热感,有的只是毫无生命力的冰冷和僵硬。

“阿尔法”他抱起阿尔法的脑袋,一遍又一遍抚摸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睑,把它抱进怀里,脸埋进它的毛发间。

图图再也忍耐不住,奔溃大哭,肩头剧烈起伏。甘砂抱紧她,那份悲伤透过她的颤抖传递过来,甘砂低低抽了抽鼻子。

aj也蹲到地上,脑袋埋在膝头,嘤嘤哭泣。

游征和白俊飞不约而同转开眼,望着夕阳方向,余晖将男人们的眼睛染得愈发通红。

抽泣声高低起伏,似乎掩盖男人压抑而低沉的哀鸣,可他颤动身躯却在晦暗的暮色里无处遁形,让人不忍卒视。

晚饭潦草解决。

白俊飞查看发现阿尔法那处监控,由于摄像头朝向鸭场,无法勘测围墙外状况,也无声音,只能看到有人从围墙外扔了一块东西进来,阿尔法立马跑过去。之后只能看到茅草晃动,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才停歇,阿尔法的生命也在那一刻停摆。

“是糖厂那门卫吗”白俊飞直接抛出问题,笔记本摆在未收拾妥当的餐桌上,旁边坐着游征,其余几人围在他背后。

戴克立马扭头要往外头走,游征喊不住他,甘砂也叫了声,戴克连她情面也不给。

白俊飞向后踢开椅子,大步追上,拽住他胳膊。

“站住!”

“松手!”

“你不要干蠢事,咱们没有证据。”

戴克捏紧拳头,往他面前虚挥一招,“我不需要证据!这几日阿尔法唯一接触过的外人就是他,一定是阿尔法发现什么异常,让他心慌了。”

白俊飞四肢张开,“大”字般堵着厨房门框,“听着,你没看到围墙后面的,你不知道村里还有哪些人看我们家不顺眼。”

戴克狠推他一把,“你明知道不是那样!阿尔法跟了我那么多年,这个仇我一定要替它报。”

踉跄间,白俊飞的堵截松懈,比起力量他还是查戴克一点,戴克伺机越过他。白俊飞也不追,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啊!尽管去!我们现在结仇还不够多吗等人反击回来,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通缉嫌犯――”他手指着唯一坐着的游征,“你今晚要是敢踏出门口一步,你就是把yoyo送走的罪魁祸首――”

“小白――”游征叫停他,比起两人的激动,他冷静得让人胆寒,“你让他去,横竖阿尔法是他领养的,是他送去服役,也是他把它接回来,这么多年跟亲儿子一样,咱们这些陌生人怎么能拦着他去报仇”

戴克身形一僵,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终发泄性狠狠跺脚,大步走出院子里。

戴克没出门,而是背对他们,蹲在那辆用过无数遍的小推车边。推车上垫着一块干净的黄麻布,上面再盖一块,隆起鼓囊囊的小山包。他隔着麻布抚摸冰冷如铁的躯体,维持蹲姿久久未动。

游征回房间一趟,不多时腋下夹着一瓶葡萄酒小心翼翼出来。甘砂过去替他接过,看着他湿润的眼睛点点头,游征默契嗯了一声,朝戴克走去。

夜已转深,白日炎热褪去,剩下只有乡下夜晚空寂的凉爽。

游征不太利索地蹲到他旁边,握着他的肩头,重重按了按。

“我们送它最后一程吧。”

白俊飞带领其他几人捡了柴火,堆叠在发现阿尔法那处附近,事先通知过留守的工人,看到火光不必介怀。

一张枯枝败叶堆成的床完工,戴克把阿尔法抱上去,掀开麻布最后深深看一眼。

“你走得太痛苦了,你活着的时候那么聪明伶俐,下辈子希望你能投个好胎。”

他好生盖住它,无法欺骗阿尔法只是睡着,谁睡着会盖过头被呢,他只是不想看到它被烈火焚烧的容貌。

游征和白俊飞把阿尔法生前用的东西摆在它身边,皮项圈、木头飞饼、还有一只咬脱线的布鸭子。

时间指向午夜,戴克掏出打火机,点火。

松针、枯叶、细枝、干柴,噼噼啪啪,火苗蹿得很快,瞬间舔舐上麻布,如舔掉奶糖上面的糖衣,阿尔法在火舌中若隐若现。空气弥漫一股刺鼻的焦味。

aj双手合十,低头虔诚拜了拜,口中嘀咕有声。

做完发现其他人都转头看他,aj脸刷白,像触犯禁忌,磕磕绊绊地说:“不、不应该这样么我们老家,都这样向死去的灵魂祈求顺遂平安……”

可大概不会向动物亡灵祈福吧,也不是什么神物。场面忽然变得有点滑稽。戴克先忍俊不禁,笑容虽苦,但也藏不住那一点点微妙的轻松。

戴克的笑缓解了葬礼现场的悲怆,其余人也松懈地勾勾唇角。

aj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取笑他还是怎地,仍尴尬辩解:“那个、阿尔法肯定也希望我们平平安安活下去是吧……”

“嗯,是。”游征站到他旁边,轻拍他肩膀,“你说得对,我们都得求阿尔法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它可是我们的守护神。”

甘砂拔开葡萄酒塞子,冲着明月与篝火,红褐色的液体倾倒在篝火前,划出平直的“一”字。

“敬我们的守护神。”

游征松开肘拐,带头合十叩拜。众人跟着完成的瞬间,似乎都有片刻怔忪,也许都在默念自己的愿望。

足足焚烧了一小时,赤红火炭也燃成灰烬,戴克用铲子把灰烬敛进一只花纹繁复精致的瓷罐,再埋进榕树北面,望着小院的方向。期间游征一直在一块木板上雕刻,插上墓碑时嘴里喃喃:“时间匆忙,等有机会给你立块石碑,风雨不倒。”

甘砂不由笑了笑。本是让人难过的夜晚,却因为这几个人联结而生的温馨变得异样的刻骨铭心。

返回小院的路上,甘砂手机震了下,掏出一看,依旧是没有存名字的号码。她警觉地掉队,走在最后方,才点开短信――

生日快乐!

四个汉字,并非密文。

甘砂愣了愣,先确定发件人没错,然后才是生日也没错,是她身份证上的日期。

“怎么了”游征在小门口回头问,其余人已经一个个通过,就剩她还在门外。

“没事,你先走,回条短信。”甘砂头也不抬,两手却悬在屏幕上没有动作。

那边安静一会,脚步声终是渐渐远去。

甘砂想起看过的出生证明,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出一行字:你知道我实际生日早三个月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差三个月,那个年代上学年龄卡得并不严。三个月的差别放在婴儿时期一目了然,但一岁后随着年龄基数变大,差别会越来越小。那个文书录入不严谨的年代,会有人把年龄报大或报小,可也是以“岁”为基数往上跳,很少出现这种三个月的细微差别。

甘砂重拾理智,把那句话全部删掉,换上一种轻松俏皮的口吻:那你请我吃大餐吧,礼物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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