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姜荺娘能忍耐到当下,那全是靠着黑夜这一抹看不见的遮羞布在支撑。
只要对方不知道她是谁,她便是再丢些人也不会叫他察觉。
可在她硬撑着将戏演足了,这人才叫出她的称呼来。
她没了遮羞布,也没了脸面,脑袋里空白了足有数息。
庄锦虞坐起身来,道:“先前见姜姑娘还是极有骨气的,没曾想,姜姑娘竟是个如此经不住诱惑的人。”
姜荺娘咬紧一口银牙。
什么诱惑……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诱惑
“王爷还请慎言……”姜荺娘忍气说道。
庄锦虞徐声道:“先打听我行踪的人是姜姑娘你,后来叫我几次碰见的人也是姜姑娘,以常理推断,姜姑娘必然是对我有所图谋。”
姜荺娘闻言面上愈发难堪,她起初打听他行踪的时候,也不过是想试着能不能拿姜家的一些利益牵扯来交换她父亲出狱。
后来他有了那样的事情,她无路可选才把心一横选择了那样不堪的方法。
“见到姜姑娘的时候,我也曾想给姜姑娘一个开口的机会,只是姜姑娘不仅不说,反而还气恼于我。”他说着便侧过脸来,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眸子似乎正看着她。
“难不成,姜姑娘其实图谋的是我这个人……”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屋里便响起了极为响亮的一道巴掌声。
随后便又是长久的一阵寂静。
姜荺娘气得浑身打颤,右手更是又疼又麻。
她的忍耐,终是到了极限。
她从前没有打过人,更没有去打过别人的脸,头一次这样打人,她心里又惧又怕,却也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然而她没打过人,庄锦虞亦是个养尊处优的上位者,何曾被人打过
他当初与天子之位仅一步之遥,哪怕是当下,亦是当今圣上宠侄,旁人连言语间的冒犯都鲜少敢有,更遑论是敢动他半片衣角。
庄锦虞抬手碰了碰脸侧,那一成不变的语气终于多了几分沉郁。
“姜姑娘……”
姜荺娘听到他喊出这三个字,都恨不得将耳朵给堵上。
“……是你羞辱我在先,便是你今日把我从二楼丢水里喂鱼,我亦不足为惧!”
姜荺娘说着就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心中却暗暗发狠,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也要变成恶鬼天天站在他床头去寻仇。
庄锦虞见她一副引颈受戮的英勇模样,心想她若声音不颤得那般厉害倒也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原来姜姑娘连自己怎么一个死法都已经想好了……”
榻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姜荺娘下意识闭上眼睛,周身却好似突然空出了空间,亦没有任何人触碰到她。
待听到开门声时,她有些迟疑地看向门前那一团虚影。
她咬着唇,不知他是何意图。
“姜姑娘恐怕有所不知……”
姜荺娘见他身形忽然又在门前顿住。
庄锦虞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嗓音,可话里的意思却并非如他语气那般平淡。
“男人若存心报复的话,是不会叫你好过的,更不会叫你轻易解脱。”
“从前虽无人掌掴于我,然姜姑娘却起了个极好的头。”
他说完这话,便消失在门口。
姜荺娘却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为了叫别人看着她这个前车之鉴的下场,他也定然不会饶过她的
姜荺娘略有些疲惫地倒在榻上。
想来有庄氏在,他再怎么愤怒也不会牵扯到薛家的。
除此之外,她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怕的。
翌日一早,姜荺娘将那半湿的衣裳穿上,摸回上善居去。
刘婆子打开门见她竟在外面,吓得面无人色。
“哎哟,姑娘千万要饶了我,昨日我见外头下雨,我特意回去收了衣服,回来后并未留意姑娘不在,求姑娘原谅我这一回,不然主子们定然要把我发卖出去的……”
她哀求极是可怜,姜荺娘又想是自己跑出去的,便也没那心思去计较什么,进屋去便换了衣裳又歇下了。
待到一觉睡到天中,姜荺娘晕晕乎乎醒来,却见屋里多出个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一见她醒来,便忙端了药来道:“姑娘受了凉,快些将这药喝了吧。”
姜荺娘扫了她一眼,道:“刘婆子呢”
那丫鬟便将事情的始末与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庄氏身边的绿水叫了刘婆子和她闺女一起来照应姜荺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