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政如此说, 胡波也顿住了脚步,又听他道“我根据四阿哥的指示, 派了人前去找您,带的是口信。”
胡波的笑僵在了脸上,可他分明是收到了一封信上头写着四阿哥失明, 叫他速去诊治。
如果不是四阿哥发的,又能是谁发的呢。
胡波很快地整理了下面目情绪, 笑着道“我一时口误, 是口信是口信。”
许政这才释然地点点头, 继续带领着胡波往胤禛的院子里头走去。
胡波到达的时候, 年清芷正在与胤禛一起逗弄着两只小狗, 她背对着院口蹲在那儿拿着吃食教着小狗握手。
胡波眼眸死死地盯在年清芷的身上, 这背影这气质实在是太像年清芷了, 他心中涌起一种期盼,期盼着年清芷并未死。
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年清芷才整理了下衣裙站起身, 转过了头眸光先是略过许政再落在胡波身上,清丽的脸上浮起笑容, “这位便是胡波大夫吧”
胡波瞧清楚了她的正面,才看清她原来是个极年轻的少女,估摸着不过是十四、五岁, 只有眉眼年清芷有些像。
他闪烁着期盼的眸渐渐黯淡下来, 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年盼窈口中的阿洛。
胡波揖手分别向胤禛和年清芷行礼,“草民见过四阿哥和年侧福晋。”
胤禛向着胡波出声的方向,虚抬了下手, “胡大夫不必如此客气。”
年清芷帮忙扶着胤禛一道进屋,给两位斟了茶水便走了出去。
胡波看着年清芷的背影消失在门的缝隙里头,听见胤禛开口道“倒是麻烦胡大夫车马劳顿来此替我医治了。”
胤禛虽是贵为皇子,待人却是极谦顺毫无皇子的架势,这也是胡波当初选择跟着他的缘由。
胡波忙道“这些都是草民应当做的,四阿哥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胡波方开始为胤禛诊断,这病症极好诊断只不过是脑中的淤血压住了眼神经,只是那淤血堵在极为危险的位置,若是没有万分的确定,一旦失了手后果就不光是失明而是失去性命了。
胡波这才明白满太医院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不过他在民间行医数十年,都是专门挑的最难病症下手,他自然是不惧的。
当下胡波便下了保证道“四阿哥,在民间游历的时候,草民也曾遇到这种情形的病者,不过那人的情况比四阿哥您还要凶险,草民连着给他针灸了一个月才将脑中淤血消散。至于您的病,给草民半个月时间,我必定能让您重新恢复视力。”
胤禛心中的大石头这会儿才落地,笑着道“胡大夫的医术,我自是相信的,这半个月便就劳烦您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消息胡大夫可否保密”
与当年那百姓的失明相比,胤禛的失明便是国家大事了,胡波自然知晓胤禛或许有自己的谋划当即便答应了。
不过想到那位看起来与胤禛看起来亲密的年侧福晋,他开口道“那年侧福晋那儿”
“她也不必告诉。”胤禛的回答极为果断。
胡波道了声“好”,却又是想起那封莫名其妙的书信,那书信虽然不是清芷的字迹,可清芷可是会上百种字迹的写法,根本无法用字迹判断是否是她。
他开口试探道“四阿哥,清芷当年去世您是否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陡然提到年清芷,胤禛的睫毛微颤了下,分明说了几百次放下,可每次听到她的姓名他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
他点点头“我亲手将她下葬的,胡大夫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了她”
胡波眸光微转,脸上的神色更是古怪,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话也不好当着四阿哥的面问,他想了想便只道“草民只是怀念和她一起游历的情景了,四阿哥您相信人有转世轮回吗”
“我并不信,就算转世轮回了,那人也不是原本的人。”
胤禛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胡大夫是瞧见了像清芷的人,所以才有此疑问的吗”
胡波正想提及此事,他倒是觉得这世间真当神奇,分明年盼窈和阿洛已经清芷皆都是没有血缘的人,为何三人之间这般相似,尤其是年盼窈,阿洛仅仅是眉眼相似,可年盼窈却是有三分相似。
当初他见到了年盼窈,当即便觉得这是清芷的转世,便救下了她还当成了徒弟爱护。
胤禛笑了笑“说来怕您见效,年侧福晋是额娘专门找来的,她就是想按照清芷再造出一个清芷来。”
“可是德妃快成功了不是吗”胡波一针见血地说道。
胤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确实忍不住待年侧福晋与旁人不同,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是如此的安定。他一直在回避着想此事,如今却是被胡波一句话点出,他却是完全无法回避了。
他伸出指尖用力揉了下眉心,他是觉得心中的那份安定和依赖是罪恶、对不起清芷的,若是再纵容这样的情感,他怕他会在清芷的碑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待他重见光明,这些懦弱的情感便会消失,他不必为此而心焦,胤禛这般安慰自己。
胡波见胤禛的神情变幻,也猜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他叹了一口气“四阿哥又何必为了旧人桎梏住自己呢毕竟她已经去世了十三年,四阿哥总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年四阿哥究竟怎么过下来的,他看得清楚得很,放着家中十几个如花美眷碰都不碰,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政务上。如今过了十三年终于遇见一个让他倾心的,他却是觉得对不起清芷,不想让这种情感继续下去。
胤禛抿紧了唇角,“胡大夫,帮我针灸吧。”
胡波在心中长叹,看来四阿哥还是无法解开内心的桎梏,毕竟也不是一时一刻能想通的事。
他从随行带的药箱中拿出针灸包,将针灸针在油灯上炙烤一下方开始做起针灸来。
头部的针灸最难做,因为穴位分布太多,一不小心便会扎错穴位,一旦扎错穴位可是无法挽救的事情,好在胡波有几十年的经验,扎起针来那叫一个顺畅。
同时头部的针灸也是最痛的,每下去一针便能瞧见胤禛猛地紧锁了下眉头,剧痛之下他却是隐忍着没叫,胡波一边扎着针一边钦佩四阿哥的定力。先前他医治另一位的时候,满屋子里都是那人的嚎叫。
待胡波将针扎完后,胤禛满额头都沁出了因痛而出的汗水,胡波将他扶至床上歇下,掖了掖被子道“四阿哥,我先写药方叫他们前去抓药,您刚好可以休息一个时辰。”
方才针灸耗费了胤禛极大的心神,现在听到胡波这般说,他点了点头便安然睡下。
胡波写完药方轻轻地推开门,却是发现年清芷站在庭院中,见着他出来笑着迎上来“胡大夫,四阿哥的病您看能治好吗”
胡波一愣,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距离他进入房间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他开口问道“年侧福晋莫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吧”
年清芷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正好没什么事做,索性就在这儿等着了。胡大夫,这病”
胡波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四阿哥何苦要这般桎梏、折磨着自己呢。
因着答应了胤禛不将实情说出,他开口含糊道“四阿哥的病症拖得时间太长,草民不一定能治好。”
“可是您”不是也曾经救过相同的病人吗
年清芷亲眼瞧见过胡波救治了一位伤到头部的患者,这才对这次胡波前来那么有信心。
可胡波的话却将她的心打入了谷底,胡波一向是极为自信的人,但凡他有把握能医治好的病他都会打包票。
可若是说不一定,那就表明医治成功的可能性达不到百分之三十。
年清芷垂下眼眸,咬住了唇角,她是亲眼瞧见胤禛那么骄傲的人一步步开始接受事实,又因为胡波的到来涌起希望。
可如今胡波的话却像是又给胤禛判下死缓,死缓要比死刑更为可怕,就像是知晓一个刀子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却又不确定它到底会不会掉下来,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年清芷眼圈红了起来,颤着声音,“四阿哥他知晓么”
胡波有些不忍心看年清芷的眼眸,移开了眼睛点了点头。
年清芷的肩完全塌了下去,有气无力地撑着一口气道“多谢胡大夫了。”
她扬起头“不管怎么样,希望胡大夫能够尽最大努力医治。”
“这是一定的。”胡波点点头,眸光瞥了眼屋内叮嘱道“四阿哥在房内睡着,待药熬好了再进去吧。”
听了胡波的话,年清芷心绪有些不宁,正好没事做她便顶了红酥的活,去小厨房为四阿哥熬药。
待药从药房抓好、再熬好已经是一个时辰的事了,年清芷端着托盘前去四阿哥的房外,见外头许政没守着,她以为是许政扶着胤禛出去散步了,便没多想地用脚尖顶开房间的门。
里头两个人却是同时说出了异口同声的话“谁”
年清芷看过去猛地愣在了原地,只见胤禛坐在浴桶中正对着她,白皙结实的胸膛在烟雾缭绕中若影若现,他闭着眼睛,晶莹地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唇似乎像是被胭脂覆盖了一层一般那么红润。
年清芷手捧托盘,看到这般情景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彼时许政也看清了是年清芷,这般安静的环境无限声音都会放大,她咽口水的声音极为地突兀。
许政有些尴尬地对胤禛道“是侧福晋来了,不如让侧福晋服侍您沐浴吧。”
作为一个外人,他自是不知晓胤禛和年侧福晋还未圆房。
“不行。”这回异口同声地变成了胤禛和年清芷两人。
年清芷将托盘放在桌上说了一句“四阿哥,药熬好了在桌上。许政你待会儿伺候四阿哥喝下。”
话毕便匆匆忙忙地关上了门走出去,许政一个人站在浴桶旁极懵逼,看了眼浴桶中的四阿哥又看了眼门口,这俩口子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见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