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芷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刘声芳脾气如此古怪,那些小宫女竟还能违背着良心赞他“平易近人、温和有礼”,莫不是被他的皮囊给迷惑了
不过如今天花盛行,刘声芳顶着压力日日夜夜研究药方,又疲又倦的情况下微微冷淡了些也似乎能理解。
就在年清芷思绪漫游天地的时候,听见册子轻轻“啪嗒”一声合上的声音,她忙回过神来将余光收回,又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不知道是因为方才逗笑他的缘故亦或是她的身份得到了证实,男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说吧,大半夜来太医院是什么事”
总算聊到了正题,年清芷不敢含糊,“回大人的话,奴才此番前来,是有医治天花的药方献给大人。”
她话音刚落便能感受到男人的探究的眼神在自己的脑袋上兜转。
年清芷知晓男人多疑,忙解释道:“奴才小的时候,无意间有幸识得一位神医,亲眼见着他用此药方将一位天花病人救起,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位病人正是奴才的亲哥哥!”
她这话当然是假的,她倒也不怕刘声芳去查证,毕竟她哥哥得了“天花”又痊愈的事周围街坊可都知晓。
她哥哥不过是为了逃避与李家姑娘的娃娃亲故意传出他得天花的事,把李家姑娘父母吓得不行,生怕自己姑娘还未过门就已“克”死一个未婚夫,为了自己的女儿,李氏夫妻硬是不顾脸面地上门取消了这门亲事。
父亲知晓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可为了家族体面,还是替哥哥将此谎圆了下去。
故而刘声芳再怎般打听,也是不会知晓事实真相的。
“你既是承乾宫的宫婢,为何不直接将药方献给佟佳贵妃,反而跑来这太医院献给我这个‘陌生人’”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年清芷早便准备好了答案,他一问便流利地回答道:“大人也知晓,奴才原是钟粹宫的,近些时候才调来承乾宫。一位是对奴才恩重似海的旧主子,一位是德高望重的新主子。这药方只有一份,给谁都不合适,奴才听说太医院的刘声芳刘太医医术精湛,便是对奴才们也是一视同仁地救治。奴才觉得这药方在大人手上才是最合适不过的,还望大人好好善用此药方,救治所有的天花病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眸眯成一个弧度。
这话说的倒是玲珑剔透,不仅将事情解释清楚,还不留痕迹地拍了牵扯到的三个人的马屁。这般口齿伶俐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微微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细细想来脑海中又没有一个明确的记忆。
索性便不去想,男人将空白纸张铺平,随手将毛笔从笔架上拿下去沾墨,“将药方报来听听。”
“是。”年清芷轻轻应声,“那神医说到天花要分好几个阶段,这药方也要分几个阶段应对。在天花初期出现发热症状时,应用桑菊饮……”
男人开口,“磨墨。”
这指使的理所当然,一副这世间所有人都该服侍他的模样。
年清芷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磨墨了,她不由暗骂了一声自己没出息,一面替男人磨着墨一面将脑海中所知晓的药方一一告知。
虽然刘声芳的态度捉摸不定,不过好歹药方是报出来了,这药方的价值他身为太医自然清楚。
最艰难的事情已经过去,后面便好处理了。刘声芳也不是傻子,自己白白送他一个功劳,他岂还能不接受的道理。
“若是到了天花成了脓包状态时,则应食用沙参麦冬汤。川升麻与生甘草半钱……陈莱菔二钱。”
男人的笔顿了下,装似随意地问道:“是什么莱蓬莱的‘莱’,还是到来的‘来’”
“是蓬莱的‘莱’。”年清芷下意识回道。
眼见着药方差不多全都报完,年清芷紧绷的弦松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把这事忙完向刘声芳求了药拿去医治采菱。
自然是忘了细想刘声芳作为太医对草药必定了如指掌,又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年清芷话音刚落,偌大的南厅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有一层薄冰从地面慢慢衍生到屋檐一般,让人不禁有打冷颤的欲望。
她瞬间意识到不对,可还没来得及反应,白皙纤细的脖颈猛地被男人擎住,硬生生地往上扯。
沙哑痛苦的一声“啊”从喉咙底部传来,年清芷的脖颈被一张大手紧紧攥紧,疼得同时苦胆似乎要从口中吐出来。
她被迫地被擎着踮起了脚尖,仰着脑袋与男人对视。
男人狭长眸子中淡色的瞳孔比薄冰还冰冷,“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