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银发男人下意识地伸手碰触他耳边垂下的柔滑长发,自然得就像已经在内心排练过无数遍一般。
黑发男人微微一顿,缓缓道“我叫婆雅。”
这是他的本名。只是成为阿修罗王之后,再也没被任何人呼唤过。
“婆雅”他细细咀嚼一般,反复读了几遍这个名字,果断开口道,“我叫我叫”
刚起了个开头却迟迟说不出真名的男人皱眉,面上现出几分不满和茫然。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如今名为婆雅的黑发男子望着他,轻轻道,“你就叫释迦吧。”毕竟这也是帝释天之名的前缀。
“好。”银发男人一点意见也没有,当场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连命都可以给眼前的人。所以,区区一个名字又算什么。
“”章珎撑着太阳伞拿着望远镜,在远处观察了二人好久,确定继续看下去后伤害的只能是自己的眼睛,便果断决定放自己一马。
回到仞利天,他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东西,卸了天界守护号,将手中的权力转交给合适的人,这就准备动身游历天下。
真正的原主都被他塞进一个新身体里然后流放发配人世间了,在原主没有消逝于此世的前提下,他用着别人的身体、住着别人的豪宅、享着别人的权力也挺没劲的。因此,不管孔雀他们怎么阻挠,章珎还是选择带着西虎离开仞利天。
不顾章珎拒绝,硬来为他送别的十二神将们此刻面上都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王,您不在了,以后阿修罗一族该如何延续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章珎回头微微一笑,“只是一棵树倒下了,一片森林会连着枯萎吗。断绝的不过是阿修罗王的血脉罢了。只要你们还在,阿修罗一族的传承就不会消失。”
说到底,个体的延续和群体的生存比起来,着实微不足道。而且他无意繁衍下一代,留在仞利天,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这么一去,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加上这个世界有些花草很有意思,沉迷这一切的他便很少给仞利天来信。孔雀等人虽然沮丧,但也没有办法。
从吉祥天被利用,找到地牢中的尊星王母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百年。这么多年光阴,足够孔雀长成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而懵懂又天真的爱染明王出落为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又过了快一百年时间,天帝孔雀与爱染明王喜结连理。
婚后不久,孔雀一日在廊下午休,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他浑身都是冷汗。
那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孔雀差点以为自己胸口真有那样一个贯穿伤。
他梦见,自己和母亲被关在地牢之中,没有任何人来解救他们。无奈之下,身为天帝与星见之子的他选择堕落成魔族,希望以此为母亲换来离开地牢的机会,可极度痛苦又濒临疯狂的母亲尊星王却在他面前自杀。
还梦见,阿修罗王为了儿子小阿修罗能够顺利出生而做了种种安排,阿修罗一族因为舍脂的直接出卖而全族倾覆。在梦里,帝释天的造反之路非常顺利,帝释天的征途上尸横遍野,无数城市和部族因为不愿意屈服而被屠戮殆尽。而愿意效忠帝释天的部族也没能落到多好的地步。
梦里还有一段非常真实的剧情,帝释天起兵直逼仞利天的时候,小小年纪的爱染明王被几名侍卫带着匆忙逃离善见城。逃到北方边境的时候,他们不慎遇到魔族,一众人惨遭毒手,大家都被吃了
爱染
天帝孔雀连忙站起来,快速找去。他追到花园,庭中的秋千上,一名还带着少女稚气的黑发美人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孔雀不顾周围天女的行礼,匆忙上前,一把抱住她。爱染明王惊讶了一下,马上便伸手回抱着他,同时像小猫似的惬意地眯起眼睛。
孔雀把头埋在她披散着长发的肩窝上。
全天界最无害的爱染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怎么会偏偏死得那么凄惨呢,不光被吃掉,还被魔族顶着她的容貌招摇撞骗。而那个始终坚持不婚不育的阿修罗王又怎么会做那样的决定呢。
还好,什么灾难都没有发生,她的体温还在。爱染、尊星王,此世之中,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一个都没有失去。
噩梦再可怕,终归是梦罢了。
一开始,章珎和西虎的本意是走遍那个世界的名山大川。可一不小心,就生出培育花卉的兴趣来。昔日的战神“阿修罗王”,最后却是三界有名的花商。
寿终之前的事不重要,过后那些人要怎么安排他的葬礼,章珎也不关心。
反正不管后事做得再热闹,他也感觉不到。
他已经习惯了通过死亡的方式来穿越。章珎平静地闭上眼,熬过那短暂的不适后,再睁眼,他就成了英国贵族凡多姆海恩家族的继承人。
和一般的贵族不同,凡多姆海恩家族的成分要复杂多了。别人转正成贵族后,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边搞产业,一边嫁女儿娶儿媳,这种简单的生活就是幸福的模样。
而凡多姆海恩呢,他们要给女王擦屁股打杂,要帮女王维持地下世界的安定。往好了说,是英国王室黑暗面的定海神针、女王的一把枪。说不好听点,就是女王的狗
“邪恶贵族”“女王的番犬”,这是知道内情的上流阶级和黑社会们给这个家族起的称号。
这些名字都挺难听的,章珎一边梳理这次的情报,一边微微叹息。他总感觉,这次怕是又少不了遇到麻烦。
得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有幸遇到一个能让他心无旁骛地养花、钓鱼的世界呢。
虽然已经能预感到接下来的人生麻烦事一大堆,不过,好歹这次的身体不需要他和别人共用。不然,若还像上个世界那样,那可就太尴尬了。
做这种贵族家庭的继承人,不是一个轻松的事。章珎自己就是皇室出身,往近了说,他也在贾府做过贵公子。可不管是他生前,还是做贾瑚的时候,基本上他的生活都颇为自由。
现在就没那么简单了。
按理说,英国的贵族传统其实不是很正。很长一段时间还被法国人讥笑。可英国人死命地经营这个人设这么多年,所谓的“绅士”“礼仪”“传统”这种东西,早已被上流社会深深吸收,并成了英国人对外的形象标签。
现在的凡多姆海恩家有两个让章珎倍感棘手的成员,一个是现任家主,克劳迪娅凡多姆海恩女伯爵;一个是这次的妹妹,法兰西斯凡多姆海恩。两人都是女性,且或强势或不动声色地维护着这个家中的贵族礼仪与秩序,章珎再无奈,也只能跟着她们一起这么做。
最让章珎感到发愁的是,克劳迪娅还不大的时候,就已经认为男人垂着刘海不像样。因此,她会强迫章珎用各式定型产品把刘海梳上去。直到能彻底露出额头才肯罢休。
这个蛮横又残暴的小姑娘。
难道不知道当下这种质地的定型产品用多了容易导致秃头吗,遍布不列颠岛的秃头诅咒已经严重地伤害了每一个英国男人的毛囊,能不能拜托她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章珎叹息,安抚住想出来玩儿的西虎,转身往书房去了。
与其和克劳迪娅女伯爵、法兰西斯两人打交道,他宁肯整天和家庭教师待在一起接受知识学习。
十三岁的时候,章珎极度愉快地坐上马车,前往全英国最好的寄宿学校威士顿学园上学。
与他同车的,还有他的家庭教师。对方现在正拿着凡多姆海恩家族的推荐信,准备回伦敦找新的工作。车上的时候,家庭教师为了打消这个少爷身上并不存在的“入学焦虑”,开始给章珎讲述这个学园的历史与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