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听见这个名字,顿时慌乱起来,她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却直觉的想要逃避。
陈博衍要来,并且是来看她的这话若是放在以前,她只当做是长辈的玩笑,听听就罢了。
但自从做了那场梦之后,她再听见这样的言语,心中便生出了异样来。
若说梦中的事都是将要发生的事,都是上天给她的警示,那么她和陈博衍的那场情事是否也是将要发生之事呢又是在警告她什么呢
萧月白想不明白,她低着头,将小手笼在了手炉上,熏得一袖暖香。
她一向安静,淑妃与林氏也不以为意,便又自顾自的说她们的去了。
片刻功夫,厨房将早饭送了过来,果然便有淑妃一早吩咐过的梅花汤饼。
这梅花汤饼,本是宫廷膳食,乃是将梅花切末,檀香煎汁,合着精白面粉一道擀成薄皮,拿模子印做个梅花的样子,煮熟之后,放入鸡汤之中。
这道汤饭,滋味儿鲜甜浓郁,檀香混合着梅花的香气,甜美不腻,别有一番风味儿。因用了檀香,能疏肝理气,健胃益脾,深得京中贵族女眷的喜爱。
淑妃也极爱吃,来了这南安寺,寺中遍栽梅花,正值花开时节,常吩咐厨房做这道饭食。
因在寺庙里,不能食用荤腥。萧月白给出了主意,底汤用红菜配着香菇、笋子一起熬煮,甘甜里散发着山珍的鲜美,又是另一番滋味儿了。
淑妃这边,用的是自家自宫里带出来的器皿,青花瓷的海碗,净白的碗底里盛装着红艳艳的汤汁,白色的五瓣梅花上下沉浮,煞是冷艳好看。
淑妃、林氏带着萧月白围桌而坐,没有外人,自也不必拘束。
萧月白轻轻抿了一口汤水,温热的汤滑过喉咙下到腹中,整个身子便温暖起来。汤汁甘甜,还带着丝丝的幽香,令人心神一畅。
但听林氏说道“这汤的味道好,倒比之前拿母鸡吊的汤头更觉清爽,还趁这个名字意头。”
淑妃小口轻啜着,听见林氏这话,先拿手帕擦了一下,方才笑道“这还是月儿的主意呢,真是好聪明的丫头。我也当真要谢谢你,给我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若说之前,她对这门亲事心里还有些犹豫矛盾,经了今儿早上这一出,便是再没什么可踟蹰的了。
这个丫头,只是性子文静些,面上少言语,心中其实有自己的主意。这样,便是足够了。脑子清楚,心中拿的定主意,便是当家主母最要紧的一件事。旁的,都是末则。
横竖,她儿子是中意萧月白的。
林氏听着,一笑置之,转而说道“你再回宫,不妨将这汤饼原样烧出来,拿去孝敬老祖宗。她老人家爱吃个新鲜玩意儿,又有了年岁,不爱油腻了,这道菜倒正合她的口味。”
淑妃点头说“这话倒是,老祖宗每月持斋那几日,总是埋怨没什么好吃的。”
萧月白静静听着,不由问了一句“姨妈还是要回宫去么”
若要回宫,就必得去面对胡妃,必得去经历那件事。
献祥瑞这场风波,就是一座被人精心设计好了的陷阱,只等着淑妃钻进去。
而这场风波,便是一切悲惨的开端。
淑妃却望着她一笑,眼神里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她说道“有些事,姨妈也做不得主。眼见就是年底了,老祖宗也派人过来说了几次,要我回宫一道过个团圆年。老祖宗平日里对姨妈很是照顾,她老人家的话,姨妈却是不能不听的。”
萧月白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在她心目中,淑妃一向是个刚强的妇人,即便是处于绝对弱势的情形下,也从来不服软示弱。但眼下,她竟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她低着头,没有言语,但听林氏说道“你几时回宫去”
淑妃说道“左右不过年前。”
林氏便又说道“早回去几日,也好帮衬着老祖宗料理些年节事宜。”
淑妃听了,唇畔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冷笑“这些事,如今还轮到我来管么”
林氏想起胡妃的事情来,以及宫里的形势,不由暗暗叹息了一番,也就此作罢。
吃过了早饭,林氏同淑妃还有些话要说,萧月白便借口身子倦怠,要回房休息,便先告辞出来了。
那两个妇人自然不疑有他,只叮嘱她回房歇息,等着宋仁泰过来诊脉。
走到门外时,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萧月白立在门外,看着廊上那一只只悬挂起来的鸟笼子都蒙着厚实的棉布,里面偶尔传出一两声鸟雀的鸣叫。
她仰起头,只见灰雾蒙蒙的天空上,一片片鹅毛也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她深吸了一口这雪地里清冷的空气,只觉得身心为之一爽。
明珠在旁,替她将衣帽仔细理好,一面系着昭君套的扣子,一面说道“这雪大了,姑娘还是尽快回房去的好,仔细再受凉了。”
萧月白却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想去梅林里走走。”
明珠有些急了“姑娘,这风大雪紧的,身子才略好些,别再坐下病了。”
萧月白说了一句“不碍事的,我已是好了。”便下了台阶,一步步的走进了雪中。
明珠无奈,只得将几个小丫头叫来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跟了上去。
雪连下了一日夜,地下早已积的厚实,然而南安寺里的执事僧尼扫的勤快,青石板地面已清理了出来,只间或留下些残雪。
萧月白一路过去,见了几个正手持扫帚扫地的尼姑,一个个干的热气腾腾,两颊都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