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出租车小跑着穿过楼下已经弥漫着烧烤烟雾的老街,褚博抬眸间突然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昏暗巷子口的两道身影。
站着的那个身影佝偻着背,穿一身破旧老人背心跟大裤衩,手上摇着自己用布包了边的小号蒲扇,正时不时左右摆动着脑袋去张望街道两个方向。
矮的那个估计是站累了,蹲在那里抱着膝盖低着头正在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之前在网吧里塞满了脑子的所有烦躁不再需要尼古丁就全然平复了下来,褚博停下脚步喘匀呼吸,然后揣着裤兜一步步走了过去。
“爷,小禾,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见褚博的声音,原本还在往另一个方向张望的褚爷爷连忙回头,先打量了一下大孙子,确定大孙子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这才咧嘴笑了笑,“都该吃晚饭了你都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给走丢了!”
看见两个孙子的第一眼就是去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这个习惯是褚爷爷独自抚养两个孙子后养成了。
没办法,大孙子是个脾气犟的,跟人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
小孙子呢从小身体不大好,性子又比较安静腼腆,两兄弟年级相差大,也不可能一起读一个学校,于是小孙子就跟他哥完全相反,出门在外就是被人欺负的那个。
从小到大褚爷爷可没少为两兄弟操心,哪怕大孙子自从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因为跟人打架被请家长了,可褚爷爷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
褚禾看见大哥的瞬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仰着脖子眼巴巴喊了一声“哥”,对大哥褚禾一直都是崇拜的,可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也或许是因为性格差异,褚禾对褚博想亲近却又不敢。
今天的大哥给他的压迫感更甚,小孩儿还想着早上挨揍的事,这会儿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更不敢说话了。
褚博咧嘴一笑,眼角眉梢的锋利都削弱了不少,一双因为眼窝深凹而显得越发深邃的眼睛里反射着路灯的暖光。
褚博伸手拉了褚禾过来,朝褚爷爷一挑眉稍意气风发地说到:“爷,我今天可赚到不少钱,晚上咱加菜!”
褚博去旁边烤鸭店里买了整只的烤鸭,老板刀工熟练地把鸭子片好,骨头砍了下油锅一炸,捞上来再撒些孜然芝麻之类的,拿回家连骨带肉扔进嘴里一嚼,甭提多香了。
家里很少这么爽快地吃肉,小小的方桌边上褚禾用荷叶饼裹着烤鸭片跟甜葱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褚爷爷舍不得吃,一个劲儿喝稀饭夹炒菜叶吃,褚博拿手裹了一个不加葱也不沾甜面酱的烤鸭片往褚爷爷手里塞,“爷爷,今晚可热得很,要是吃不完就得变味了。”
褚爷爷还是不想吃,想要把手上裹好的肉塞给褚禾,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吃不完就用盆冰在水桶里,明天早上你们俩刚好能吃。”
褚禾一听,也犹豫着没再伸手拿荷叶饼裹肉了,褚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好东西要留到最后吃的老毛病又犯了。
褚博没好气地瞪了褚禾一眼,然后转头劝老爷子,“爷爷你可别这么想,早上吃肉多不健康啊,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是放烤炉里反复烤出来的,肯定早就不新鲜了。”
褚博也不准备让他们俩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今天赚到多少钱。
“今天我跑了好几个小区收旧冰箱旧电视,转手拆了重要部件卖出去,一下午就赚了这么多钱。”
褚博把裤兜里剩下的六百来块钱掏出来拍在饭桌上,褚爷爷跟褚禾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褚博肯定是不能说这些钱都是自己从游戏厅老虎机里弄出来的,要知道游戏厅这三个字在老爷子这里绝对是不能说的。
至于另外三千块钱,褚博就更不敢说了,只能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寻个由头糊弄老爷子。
褚爷爷完全没想到已经改好的大孙子又背着他干了什么事,虽然惊讶,可听褚博把下午拆卖家电器部件的事儿说得头头是道,也就真的相信了,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所以爷爷,我想着你也甭出去捡破烂了,干脆就在家好好陪小禾,我明天准备跟我同学出去一趟,听说有个什么大学生无息创业贷款,咱干脆贷点钱找个门面做个回收站,我看这里面能赚不少钱。”
这肯定也是褚博用来糊弄人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吹牛装逼还是该服软装弟弟,这些事儿已经融入褚博骨头缝里去了,可以说是随手拈来。
就这方面褚博也有他的一套歪理,那领导人不也说过嘛,甭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他在不方便的时候撒个无伤大雅的谎也没什么,又不伤人又能给自己带来方便,何乐而不为。
褚博说得太正经了,褚爷爷又想到八十年代那会儿是有过类似的政/策,无息就是没有利息嘛,国家想发展,专门给大学生出这么个可以跟国家借钱创业的政策也合理,于是褚爷爷信了,还认真琢磨起来。
“你说这个话也有道理,我看了好些垃圾回收站,是挺赚钱的,不过咱们得找到销路才成。”
褚博陪着老爷子一本正经商量起借/贷开回收站的可能性,时不时地帮小孩儿夹一筷子炒菜叶让他吃了解腻,一顿晚饭吃了得有一个小时。
晚上睡觉前褚博拎着小孩儿去走廊尽头放了躺水才回来睡觉,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伸手摸了下小孩儿屁股下面,察觉是干的,褚博这才放心地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