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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被送出去时,大人的确存了要把他留在加拿大的心思,明朗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折腾上天,不让你回国你就是别想回去!

他在二舅家郁郁寡欢了大半个月,二舅妈也看不下去了,找了一帮华裔小孩,拉着他去山里露营。

露营了三天,返程时,明朗出了车祸。

他负责把车倒出来,结果不知是坡度太抖还是踩错了油门刹车,车一路后溜沉进了湖里。

本来只是个小失误,他打开门跳出来就行了,但他那会儿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愣在驾驶室位置上,就是不动。

这下把同行的孩子全都吓坏了,疯狂大喊想唤醒他,最后还是二舅的儿子涉水爬上车,把他死命拽了出来。

回家后,二舅就给严颐跟严宝华打了电话,要把明朗送回国,“孩子不就谈个恋爱嘛,你们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才满意?”

“所以我就这样回来了。”

明朗冲长风笑,面带狡黠和得意,“我妈吓到了,回来以后再也不提你的事,也不管我去哪儿了。”

长风却惊了一身汗,抖着手去摸明朗的脸:“你当时、当时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

明朗撇了撇嘴角:“就是觉得特别累,知道车在下沉,也看到他们在叫我,但就是不想动。”

长风扑到他怀里大哭了一场,最后哽咽着跟他保证:“明朗,我一定、一定会成为能让你骄傲的人,不会让你再因为我受委屈了!”

两个苦命的小鸳鸯第一次开房,在快捷酒店脏兮兮的床单上哭作一团,肿着眼睛依偎着看朝阳升起,那场景,他俩终身难忘。

后来的大学四年,严宝华的确没再插手他俩的事情,现实已经给足了他们教训,她甚至带了点看好戏的心态,作壁上观,等着看他俩能撑多久。

等大三暑假,明朗朝着要钱买房时,严宝华动了点气,把长风叫去,三两句就诈出他俩上过床的事,言语间多了些讥诮:“如今这年头是不讲贞操,既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就别拿这个当筹码。若是贴上了价钱,跟外面那些卖的有什么区别?”

长风不知道严宝华的怒气来自何方,她被她夹枪带棒讥讽多年,忍气吞声早成了习惯,这些事,她从不会告诉明朗,打落了牙齿和血往肚里吞,吞得太多受不住便咬着枕头哭一场,天亮后周而复始的日子又得过下去。

那时候再难再苦,她其实并没放心上,支撑她的是一口硬气——要活出人样,要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要配得上明朗。

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头看,长风对严宝华和明守鹤,只剩感慨。

“我永远感激您和明伯伯。”

长风松开攥紧的拳头,说得情真意切:“没有你们,不会有今天的我。我还要感谢你们,生出了明朗。我从来没恨过你们,真的没有。”

严宝华盯着长风,忽地笑出了声,连肩膀都在抖,“恨不恨的又能怎样?老明还有七八年才出来,我这个身子又受不得气,只能躲到加拿大眼不见为净。就算当年让你吃了苦,不都报应回来了吗?”

从谢长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严宝华是个大美女,永远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衣着,举手投足气质雍容,在长风心里,严宝华是个不会老的美人儿,便是生气时翻一个白眼,也是有万种风情的。

可她现在看着沙发里的严宝华,衣着依然华贵,妆容也挑不出错,但整个人却老了很多,鬓边仔细藏起来的银丝和大笑后褪不去的皱纹,让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个步入天命之年的老人。

长风深吸了口气,胸口还有些发颤,但没了来时的恐惧和压抑,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严阿姨,”

长风咬了咬唇,抬头看向严宝华,“我没有父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我不想看到明朗跟你们的关系闹成这样……我、我会劝……”

门口陡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接着同时爆出了明朗惊惶的声音和推门声——“长风!”

明朗一身酒气冲了进来,喘着气看了眼长风,又转头看了看严宝华,上前一把将长风拉起就要往外带。

“明朗,跟你妈打声招呼都不会了?”

严宝华斜眼睨着他,语气淡然。

明朗的脚步一顿,微侧过身,闷声回道:“是你让我别碍眼的,我怕跟你说话会惹你生气。”

“你又不是第一天有了媳妇不要妈,我还生什么气?”

严宝华站起身,缓缓朝他俩走来。

窗外有等不及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了年味,火|药味顺着窗缝飘了进来,和着檀香有些不和谐。

严宝华默默地看着他俩,明朗把长风护在身后,眼神有些戒备,长风则从明朗肩头偷偷朝外望,似乎随时准备站出来解释。

他俩这姿态真是十年不曾改变。

严宝华第一次觉察出他俩的不对劲,是十年前的那个春节,她差明朗和长风出去买菜,回来时,她看到明朗先下了车,自顾自地往回走,谢长风提着大包小包落在后头。

她见他俩回来了,正准备下楼,转身时忽地瞥见明朗在家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谢长风好几眼,还犹豫着伸了伸手,最后只是替她把门打开了。

她当时有些奇怪,因明朗不是会体贴人的个性,还想着他今天是抽了什么疯,后来就发现他俩越走越近,若是在路上不小心碰见,明朗一定是以保护之姿站在谢长风前面,随时准备为她战斗的样子。

少不更事也好,鬼迷心窍也罢,这段情燃了十年,谁还能再说什么呢。

半晌后,严宝华转过身去,摆了摆手:“有空来加拿大看看我,那里人太少,只能跟松鼠说说话。”

不是年三十,但乐青镇上已是鞭炮齐鸣,心急的孩子早就忍不住了,缠着大人一个焰火接着一个的放。

明朗如今这辈分,自然不用亲自动手,他把长风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站在一边指挥那些小崽子们放炮。

长风把头静静靠在他肩上,眼神有些迷离,神思不知道飘去了哪儿,明朗跟她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低头咬了口她的鼻尖,才把人唤醒了。

“嗯?”

长风摸着鼻子,有些无辜:“干嘛咬我?”

“我就在你身边,脑子里还在想谁?”

明朗装出醋意十足的霸道总裁样,抬手掐了掐她下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长风眼波一转,翘起唇角,嘤咛出声:“明总不要,小女子怕怕。”

明朗被她逗笑了,借着酒意把她抓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狠狠地吻了一记。

“那么多孩子!”

长风脸都红了,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明朗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沉沉的,很好听。

“就是要教孩子什么是相爱,要让他们从小建立起正确的恋爱观!”

长风闷闷地笑出了声,隔了很久,忽地抬头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嗯?”

明朗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眸子问:“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好奇。”

她眼睛弯弯的,闪着光彩:“你还记得吗?”

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明朗抬起头,眯着眼想了想。

第一次见她,是在电视上,傻不拉几,土不拉几,像条流浪狗。

第一次对她有印象,是在深夜的饭桌边,她为了几颗栗子,等他等到自己睡着。

第一次觉得她好看,是在阳光晴好的车里,她笑起来让他觉得甜到了心底,止不住想要多看几次。

他俩之间有很多很多第一次,心动早就藏在了每一个抬眼回眸间,等他能意识到时,早就泥足深陷了。

“不记得了。”

明朗低下头,诚实地笑了:“反正很早就认定你了。你呢,什么时候才知道离不开我的?”

“十年前的春节。”

长风嘴角挂着笑,双眼亮晶晶,“你隔着屏幕给我放烟火,我那时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带女孩子放烟火这一招,真的绝杀哦明总!”

明朗止不住地大笑出声,抱着长风冲那帮小孩子高喊:“来吧,孩子们把大礼花准备好,马上放礼花了!”

“好也好也!”

“放礼花了!”

“快出来快出来,放礼花了!”

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很快装好支架,点燃了礼花。

砰砰——

三个礼花齐放,在天空中炸开绚烂无比的火花,照亮了半边天幕,连顶上的月亮都失了色。

长风仰头看得入了迷,待烟火散去后,她视线上移,看到了一轮圆月。

“明朗你看,”

她抬手指了指月亮,脱口而出:“是朗月。”

又一轮礼花上了天,硝|烟轰响中,明朗唔了一声,用大衣把长风紧紧裹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念着——

云对雨,雪对松,朗月对长风。

—正文完—

2019.6.8 九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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