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自然不可能非黑即白,但如今中洲只闻正道而不见邪道,是因为被以山海门为首的几大门派剿灭了,剩余的一小撮,半死不活地一拥而散,逃得无影无踪。
木天师口中的“从北境而来的那些人”,不出意料就是邪魔外道的余孽。
方拾遗纳了个大闷:“这些邪魔外道怎么都喜欢拐弯抹角装神弄鬼”
瓮澄:“打不过你师父。”
有道理。
喝完一杯味道曲折的天泽山雪芽,方拾遗揉着眉心告别瓮澄,刚走出去,就见群白衣小姑娘将孟鸣朝团团围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全部是“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孟鸣朝紧张地抱紧了小木剑,脸上有些红晕,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见他终于出来了,连忙喊:“师兄!”
方拾遗心情顿好,半蹲下来,摸出随身带着的松子糖,笑眯眯地挨个摸摸这个小姑娘的头,扯扯那个小姑娘的辫子,把糖分了,“披荆斩棘”,将身陷囹圄的不争气小鬼给扒了出来。
给孟鸣朝也喂了块糖,牵着他往回走时,方拾遗啧道:“小鸣朝,太没有师兄当年的风范了。”
孟鸣朝又咳了几声,侧头看方拾遗,清透的眸子底下神色复杂:“什么风范”
这一下把方拾遗问住了。
他坠入苦海后,也当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病秧子,至少有几年,都在揽月居里一步未踏出,要么就是在明韶峰上,天天喝药,泡在药罐子里整个人都腌出了药味儿。
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憋得要死要活,唯一的乐子就是萧明河,可惜萧明河从小到大都是那模样,十分不可爱。等身子彻底好了,他才憋不出跑出去漫山遍野地撒野。
要说什么万花丛中过的经历……还真没有。
古往今来,提得动笔的都喜欢瞎写写,方拾遗既是掉入苦海大难不死的传奇人物,又是当世第一剑修温修越的首徒,修仙小报热爱八卦编排,以博取道友们的眼球,当然不会放过他。
虽然方拾遗年龄不大――年龄不大怎么了年少才轻狂,美酒宝剑伴美人当然是少不了的。
惭愧,活了十六年,除了女鬼和长辈,其实方拾遗还没牵过其他姑娘的柔荑。
方拾遗一时悲从心来,面上不动声色:“师兄当然是那什么……风流君子。”
孟鸣朝默默瞅他一眼。
方拾遗脸不红心不跳:“去岁乞巧节,排着队争着抢着要给我送香囊的师妹能围山海门转几圈呢。”
孟鸣朝:“……”
方拾遗继续吹:“随师父去清谈会,其他门派的师姐师妹们见到我就脸红。”
孟鸣朝:“……师兄很高兴”
“自然。”方拾遗暗暗擦了把冷汗,笑吟吟地道,“女孩子多可爱。”
以后有了道侣,他也想生个女儿宠着。
孟鸣朝侧头瞅着方拾遗那喜滋滋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很不是滋味,小脸虎下来,偏生方拾遗没眼色,还在继续道:“小东西,跟师兄学着点,讨女孩子欢心可也是门修炼……哎!”
腰间猝不及防被没出鞘的木剑捅了下,方拾遗不知怎么就得罪这小祖宗了,莫名其妙地低下头,见孟鸣朝抿着苍白的唇,压抑着咳嗽,眉头微微蹙着,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把他的头:“好好好,师兄不说了。怎么,怕师兄不宠你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忽然多了抹飞扬的笑意:“怎么警惕心那么重,那么防着其他人,倒是对师兄这么信赖”
孟鸣朝含着糖,像只被摸舒服了的小猫崽,又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扯着方拾遗垂下的袖子,小声道:“师兄看着眼熟。”
“眼熟”方拾遗扬扬眉。
孟鸣朝却不答了。
方拾遗牵着他,走在山间石阶之上,薄雾笼罩,水汽氤氲,这铺了几千年的石阶早被一双双来往的鞋子磨得光滑,孟鸣朝低头看着路,将方拾遗的袖子又捏得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