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钱要是不捐, 原本可都该是她家贵田的啊!
她简直心痛死了!
缓过神来,找队干要回东西和钱的念头就越发坚定了。
可她脚下步子越走越快,何清华却是有意戏弄,不但越走越慢不说,一会儿“唉哟”一声, 说是踩到尖石子儿了;一会儿喊累,
说他这个城里人平时都没走过这么多路, 累死他了;再过一会儿, 他甚至把脚都给崴了,嚷着让他媳妇扶他一把。
张巧珍本来心里就急, 这下更是气得想骂人。
她袖手看着他作妖,冷冷地吐了一句话出来:“你们两口子这么有孝心, 我仔细想了想,倒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你们不够关心。看来, 等过完寿,
我还得再找亲家母商量商量。我们这些老的,得对你们年轻人多关心关心才行呐。”
这话已经是在明着威胁了。
但她说得巧妙,这话传到谁耳朵里都绝对没问题。
气得刘贵芳捏紧了拳头, 眼里隐隐泛起一点泪光。
张巧珍怜悯地望着自家闺女:“你就是心肠太直了, 肚子里有什么想法,全跑到脸上去了。你这点儿可真不像我。”
刘贵芳恨恨地道:“不像你,难道不是好事吗?肚子里面弯弯绕绕的,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算得身边的人都寒了心!”
张巧珍眼里的同情更浓了:“我起码没像你这样, 连女人身上最重要的零件都没了……”
“妈!!”何清华忿然地吼了一句,又转头去安慰媳妇。
可刘贵芳已经被她刺激得眼泪水直往外涌了。
亲人的算计和鄙视,是最让人扎心的。
她不想让她娘看笑话,使劲儿地把眼泪往回憋,又用袖子三两下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不用张巧珍再招呼,她自己迈开步子就往队上走。
但张巧珍这会儿却不急着追回东西和钱了:“你心情不好,咱们就在这儿歇歇再走。”
刘贵芳冷笑道:“你是怕别人看出来我哭过,会认为你逼着闺女回去把东西追回来吧!”她脾气倔,说完就继续走自己的了,把她娘远远甩在后面。
张巧珍皱紧了眉头,也只得跟着去了。
但说来也怪,不止她们三个人在往队办走,一路上还有不少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赶。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喜滋滋的,看到张巧珍就跟她道谢: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呐。谢谢你家的寿席啦!”
“日子过得真快,婶子马上就要过五十大寿了。婶子身体这么好,再活五十岁,绝对没问题!”
“你说你咋这么客气呢?份子钱都不让大伙儿随!谢谢你,也谢谢你家芳子啦!你们一家人都是有福气的呐!”
张巧珍一听,慌了,做寿席的事儿咋这么快就传开了?
也顾不上女儿、女婿了,她拔腿就往队上跑。整个人跑起来都带风!
可牛队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叫刘贵芳回娘家看看后,马上就吩咐队干、队会计、记工员们避开刘家,把刘家要摆寿筵的事通知到各家各户,让每一户都派个代表过来,商量给张巧珍贺寿的事。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大家彼此间都熟悉。说是由队干去通知,实际上只要通知到一户人家,消息就能把这户人家周边的家庭全都辐射到。又是白得一顿那么好的寿宴吃,连份子钱都不用随,乡亲们到队上去开会的脚步可轻快了。
就算张巧珍跑得再快,前头被女儿、女婿耽搁的那些时间,也早够大家在队办前的大坝上齐聚一堂了。
她赶到队上时,牛队刚把刘贵芳捐钱的事,还有她敬告乡亲她将为亲娘办五十大寿,请众人都去喝杯寿酒的事说了。
这消息,大家伙儿早知道了。但当众宣布跟私底下传信,在表现力度上是完全不同的。
大家正雀跃欢呼,牛队已经眼尖地看到匆忙奔跑过来的张巧珍了。他笑着冲她招呼道:“我刚还在跟大家说,你家芳子就是嫁到城里去了,都挂念着咱老乡亲们。她这回不但给队里捐了一百块钱,还花了那么多钱办寿宴,这是既全了孝心,也全了对乡亲们的仁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