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廷, 御书房。
四扇红漆木镂空雕花大门从内打开, 一身朱红色朝服的男人大步而出。
男人宽肩窄腰,眉目英挺,身姿修长正是萧让。
自古以来, 历朝历代, 两浙都是盐铁、丝绸重地, 光是数行省、州府每年的税收,都足以撑起一半的国库。
故而方才御书房中,萧让请封两浙的时候,新帝着实吃了一惊,继而便是久久的沉默。
新帝李琮之所以没有遵从成安帝遗诏, 褫夺平阳侯府,一是平阳侯府根基深厚,想要连根拔起乃是不可能事。二是萧让带众将士死战, 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这等“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儿,李琮还干不出来。
除此之外,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经过围剿四皇子一役, 平阳侯府深得民心。
民心所向, 胜之所往。
以萧让手中握着的大权, 若是有心颠覆,简直是轻而易举。
天下大定来之不易,百姓再也经不起生灵涂炭了。李琮并不痴傻, 当然知道“恩威并施”才是新帝的处政准则。
萧让今日进宫,直截了当地说了请封之事,亦是无声的告诉李琮你没得选。
新任的内廷太监大总管福忠甩了拂尘,笑着迈着碎步上前,“恭送平阳侯爷。”
萧让微微颔首,掀起衣袍,大步迈下了汉白玉台阶。
远处,琉璃瓦金顶璀璨,朱红色的宫墙夺目。
往后,他和她的生活只有风花雪月,四时美景。
这权利的旋涡,再与他们无关了。
顾熙言的嫂嫂杜氏昨日生产,顺利诞下了一双龙凤胎。
今日一早,顾熙言和萧让便回了顾府去探望杜氏和龙凤胎侄子侄女儿。
顾府,卧房里。
杜氏刚刚生产完,还不能下地,顾熙言的哥哥顾昭文留了萧让在花厅中说话,顾熙言便打帘子进了内室探望杜氏和新生儿。
“嫂嫂身子可好”
杜氏忙直起身子,“可是熙儿今儿个一早知道你和侯爷要来,可惜我这身子下不了地,只能在床榻上和你说话了,真是失礼。”
“什么失不失礼的”顾熙言忙拉着杜氏的手,不叫她起身,“嫂嫂刚刚生产过,快快盖好,莫要着了冷风。”
杜氏笑了笑,又指了婆子从床榻旁的婴儿床上抱过来一粉一蓝两个小襁褓给顾熙言看。
只见襁褓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儿正咂着嘴,不住地吐着泡泡。
顾熙言看的满心欢喜,伸手抱到怀里一个,逗着婆子怀中的另一个,笑着问杜氏,“嫂嫂,孩子的名字可取了”
杜氏笑道,“只取了小名,女孩儿叫和儿,男孩儿叫煦儿,大名还没取夫君和父亲还正在合计呢”
“和儿,煦儿,真好”顾熙言笑意盈盈,抱着孩子爱不释手。
杜氏看着顾熙言宠溺孩子的模样,笑道,“熙儿这月份也快了孩子落地真是一眨眼的事儿”
新生儿虽然只有几斤,可还是挺沉的。顾熙言怀着身子,杜氏和身边儿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并不敢叫她抱着孩子太久,不过一会儿便从她怀中接过了襁褓。
两人正说着话儿,下面的丫鬟婆子上了些果子点心叫顾熙言抓着吃,顾熙言刚拣了一颗蜜渍杨梅放到嘴里,又听杜氏道,
“最近呐,这盛京城里的贵妇圈子可传遍了,平阳侯爷对夫人可是呵护的很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能抱着就不叫走路,甚至还亲自去买零嘴儿”
顾熙言闻言,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靛玉忙上前帮她顺气,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嫂嫂莫要打趣我那些妇人们忒没意思。大家关起门儿来不都是这般恩爱的偏偏要单拿我说项”
“你呀”杜氏点了点顾熙言的额头,“是身在福中都习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别人看来,夫君体贴入微至此,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顾熙言两颊绯红,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给和儿、煦儿带了诞生礼来。”
说罢,靛玉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红梨木的镂空盒子,打开了捧上来。只见里头盛着两只纯金打造的东珠镶多宝璎珞项圈。
这项圈富丽堂皇至极,一看便十分贵重。杜氏道,“不过是丁点儿大的小孩儿,也值得这么贵重的礼”
顾熙言唇角弯弯,“嫂嫂且收下罢,等我肚子里的孩儿出了世,还等着问嫂嫂讨要贺礼呢”
杜氏笑嗔一眼,道,“少了谁也少不了你这一份儿”
两人又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顾熙言才起身出了卧房。
外头的花厅里,男人一袭松烟灰色的织锦暗纹圆领袍,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红木雕花纹椅上。
萧让刚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君山银针,便看见顾熙言带着丫鬟打帘子出来。
“侯爷也来抱抱孩子吧”顾熙言示意身后的婆子把粉色小襁褓递到萧让怀中。
萧让刚放下茶盏,怀里冷不丁被塞了个孩子,微微一愣,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抱着孩子的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粉色的襁褓里的和儿咯咯笑了两下,也许是男人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俊脸上又神色淡淡没什么笑容,也没有顾熙言那么又香又软,和儿没过一会儿便蹬着小腿儿哭了起来。
“乖宝宝,不哭了。”顾熙言哄了两下,见孩子仍旧啼哭不止,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忙叫婆子接了孩子送回了内室里。
她左右看了两下,疑惑道,“咦,哥哥呢方才哥哥不是说有话和侯爷说吗”
萧让抿了薄唇道,“岳父叫去书房闲谈,舅兄先过去了。”
顾熙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方才自家哥哥定是没给萧让好脸子。不禁觉得好笑,“那侯爷怎么不过去呢”
萧让抬了眸子,拉着顾熙言身侧的柔夷,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本候想等着夫人出来,看夫人一眼再过去。”
说来也是,那次章台一见,把一向文绉绉的顾昭文气的七窍生烟,甚至还动了粗。顾昭文回了顾府之后,本想狠狠告上萧让一状,不料祖母顾江氏的身子不大好,后又逢起义军攻城之乱,顾昭文顾忌着祖母顾江氏的身子,没把小两口的破事儿告诉顾家人,只能把对自家妹妹的一腔担忧藏在心里头。
从小到大,顾昭文对顾熙言宠爱至极,兄妹两人更是从来都没红过脸,萧让能把的顾昭文气成那样,怒气几个月都没消,也算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