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下来!”顾熙言伏在男人肩头,眼圈红红, 面染薄怒, 手脚并用地捶打着他。
萧让步履不停,承受着身上毛毛雨一般的捶打, 薄唇动了动,“不放。”
一路行到凝园正房里, 丫鬟婆子们皆是低着头不敢直视。萧让径直进了内室, 把肩上的美人轻轻放到床榻之上。
顾熙言刚想逃到床榻的角落里,不料萧让登时一俯身,高大的身躯便笼了下来。
他伸了双手撑在她身侧两旁的床榻上, 把她牢牢地圈在身前。眼前的美人儿眼泪汪汪、香汗微微,萧让定定看了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顾熙言, 是你说要和我静一静,我答应了。是你说要去义诊, 我也答应了。可如今避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永远不理我了吗?”
顾熙言偏过头去, 泪水登时就砸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兀自沉默不语。
顾熙言知道两人之间的龃龉大多都是误会, 可是, 即使她知道了萧让爱她的真相,可也忘不了当时他出口成伤给她带来的痛,更忘不了那日韩烨当着她的面儿坠落悬崖的情状。
她是故意躲着他, 不想见他。
如鲠在喉,伤疤未愈,让她如何笑颜以对?
萧让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眸中陡然燃起两簇火苗来,他往前俯了俯身,更逼近了身前的美人儿,直叫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萧让冷不丁突然抵上来,顾熙言紧贴着他的胸膛,推也推不动,打也打不动,心中久积的怨气和怒火涌上来,竟是登时崩溃了。
美人儿一双明眸里含嗔带怨,一边大哭,一边重重挥手打他,“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萧让!”
“我讨厌你误会我、不信我、欺负我!讨厌你伤我伤的那么深,讨厌你那样的冷血无情,还讨厌你的自以为是!偏听偏信!”
她面上泪痕交错,哽咽不止,“明明我已经下了决心再也不原谅你,可为什么你每次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每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又都那么及时的出现?!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美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粉拳胡乱挥舞着,一贯端庄整齐的鬓发有些微微凌乱,就连身上的衣裙都皱巴巴的,真真是前所未有——她是真的气急了,竟是连自己的模样都不在意了。
萧让长臂一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千般万般,都是我不好。”
顾熙言一口咬上他的肩头,抽噎道,“唔你哪里不好?你分明好得很!你说你不爱我,和我成亲不过是利用我,你还说,还说救我并非出自本心你那样对我腹中的孩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别人!”
她以为他们的手紧紧挽着,永远都不会松开可是他却先松手了,把她一个人丢入了无端黑暗中。
这一声一声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在萧让心头割了一刀又一刀。他低头吻她的红唇,俊眼修眉间满是忏悔愧疚,“我不该说这些话气你。”
“我从没想过娶别人。当初我请出无字圣旨求娶你,乃是因为当年曾有缘见过你几面,你大抵是不记得了可我却因为那日马球场上的初见,再难忘怀。”
原来,她以为的赐婚巧合,不过是他暗自筹谋已久的结果。
“你是我亲自求娶进门的嫡妻,我心头最珍贵的至宝。”
萧让苦笑了下,“那日沙场上,见你身处险境,我从未有过那般慌乱,竟是连三军将士都顾不得了,下意识便冲锋上前”
爱一个人便要做好失控的准备。
自打爱上她,他的心门便开始失火,整日心焦如焚,熏神染骨,欢的、喜的、悲的、痛的、他希冀的、他惧怕的都是她。
她不必费吹灰之力,便能把他这二十来年的风平浪静全都变成波涛汹涌。
“顾熙言,我只爱你一人,从前是,以后也是。”
顾熙言听至此处,哭得更猛烈,“你混蛋!”
纵然她早就明白这些话都并非出自男人真心,可一想到他为了气自己,故意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她就再也不想原谅他。
“是我混蛋。可是,熙儿,”
萧让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当年你偷走了我的心,一直霸占到现在,自己从未察觉也就算了,竟还想叫我弃夫下堂么?这又该当何论处?”
顾熙言抽噎着看他,美目里泪光点点,“你是无赖吗?”
萧让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儿,“自从遇见你,就是了。”
“熙儿,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这一次,无论生老病死,我再也不会放手。”
萧让握住美人的柔夷,轻启薄唇,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如最虔诚的信徒一般。
无边黑暗里,无尽光明里,他都会握紧她的手,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放开。
顾熙言泣不成声,倾身扑到了男人怀中。泪水涟涟而下,沾湿了她和他的衣襟,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清泪。
那日夷山之巅,顾熙言受到的创伤太大,自打恢复记忆之后,又是一副逃避的模样,萧让怕她把愁绪都郁结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如今见她大哭着发泄出来,反倒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