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我转头就去了大厦的楼顶。看着底下看着天空, 我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我想到了很多东西, 想到了当初太宰治从这里跳下去,却被我死死拉住。我以为他是那种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人, 冷心冷肺把世界当做一场游戏,这个腐朽的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事物所以才会每天都闹着自杀,没想到织田作之助能够得到他如此对待。
安吾前辈呢,他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吗?他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挚友,昔日的友人一死一叛逃,这就是卧底最后的下场了吗?背叛、欺骗、虚情假意,卧底就是这样的一份工作。
森鸥外一早就察觉出安吾前辈是卧底所以才会派遣他潜伏在mimic, 那我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我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所以才会把我从黑手党里支出去, 以搜集非法药物情报为借口把我派遣到黑衣组织。他引进mimic是为了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派出织田作之助大概也符合他一贯的最优化战略,太宰治会因友人的死亡而叛逃的事情他是不是也预料到了。
织田作之助,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青年, 声音总是懒洋洋的, 低沉的有些含糊, 最喜欢的食物是咖喱, 想用一把折叠刀和我手上的枪交换。
苏格兰从组织里叛逃,安吾前辈从黑手党里叛逃,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像我这样又弱又胆小的人,真的能够一个人继续支撑下去吗?
“知道混蛋太宰叛逃的事情了吗?”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响。我茫然地回望过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他眼里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一样,迷茫又害怕。
半响我才反应过来,像是头脑慢慢开始运作一般,慢吞吞地回复,“嗯,刚从首领那里出来。”
“呐,花崎莉那。”他喊了我一声,眸色变了变,最后沉下声,“我应该很快就会成为干部了,等你卧底任务结束要不要来当我的直属下属?”
我怔住了,许久才呐呐道,“为什么?”
“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我喜欢怎么干就怎么干。”他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直白。
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自信率真,整个人像是会发光那样。我看着他,他就站在光明之中,过了许久我才垂下头,单手捂住脸,用着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中也大人,女性可是脆弱而又感性的生物,你说这种话是要负责的。”
“哈?你这家伙不要老是说那些令人误会的——”
脚步往前一迈,我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声音都在抖,“正如你当初所说,我又弱又胆小,还这么爱哭,这样的我你也想要吗?”
他沉默了一会,才应道,“啊,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麻烦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掌心搭在我的头顶,温柔地、像是在安抚我一般轻轻地揉了揉。
对不起。
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就像水滴落在大海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崩溃地哭出来之前我放开了他,连广津先生都不敢见就离开了横滨。
我是异能特务科派遣到港口黑手党卧底的搜查官,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对立的,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
【柳浪先生:别害怕,有我在。】
手机响了一声,是广津先生的信息。
所有负面情绪如决堤一般朝我涌来,我死命咬着嘴唇,踉踉跄跄地下了电车往外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我垂着头,看也没看对方就想继续往前走。
“小姐姐?”对方却拉住了我,我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穿着黄色球服背着网球包的银发男生,他眉头微蹙,嘴角紧抿,“发生了什么?”
【仁王雅治】
我回想了起来。
“与你无关。”我挣脱开了对方的手,走没两步却又再次被他抓住。
“你的脸色很糟糕。”他旁边的紫发男生跟着劝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他们,黑帽子的真田弦一郎也是眉头皱的紧紧的,其余几个人都呐呐地看着我没说话。
很糟糕吗?为什么要这副表情。手机又响了一下,我低头一看,依旧是广津先生。
【柳浪先生:之前是我失约了,等任务结束我还有这个荣幸邀请我们的小淑女参加夏日祭吗?】
我立马甩开了对方,跟着人群快步往外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我想见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莉那。”我拐进了一个小巷里,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在听到对方的声音的那一刻眼泪轰然掉落。
“柳、柳浪先生。”我死命咬住自己的手腕,怕自己的哭声太过明显。
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叹息了一声,“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口腔里好像有铁锈味,我抽泣了一下,“您向我承诺,您永远都不会死也不会离开。”
“我向你承诺。”他放缓了声音,安抚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我。”
“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挂断电话,我呜咽一声,才靠着墙跌坐在地,将脸埋在膝盖里哭了出来。
惊惧与无措交织,满腔愧疚无处宣发。
像我这样软弱的人,大概是真的不适合做卧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