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无宴突然转身,食指抵住下唇,悄声道“嘘噤声。”
祝泉泽吓了一跳,立马收声,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谢无宴依然是悄悄地“吵到它们了。”
祝泉泽眼珠子四处一转,他什么也没看见,不知道自己吵到了什么。但等两人在空间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后,黑暗的溶洞上方突然星星点点亮起了荧光,有冰蓝色的,浅绿色的,还有金黄色的。起初,光线很暗,但渐渐的,越来越亮。
光点就环绕在两人头顶的钟乳石壁上,四处分散,宛如夏季夜空的银河。有些光点凝在空中,而有的光点微微颤动,还有的光点会飞来飞去,时不时地撒下一些亮晶晶的粉末。
祝泉泽猛然瞪大了眼睛。
是仙界的萤火虫。
那天在黄玉麟的整蛊小店里,谢无宴说要带他去仙界看的萤火虫。他自己早就忘了这茬,但显然对方还记得。
两人继续沉默着,天上的光愈来愈强,几乎照亮了小半个洞穴,这会儿,祝泉泽才发现通道的右边有一条地下暗河。而此时此刻,河水倒影着萤火,给光线打了一层羽化滤镜,梦幻而模糊。
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流入了地下的河。
祝泉泽觉得自己大概是看呆了,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谢无宴的手。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手拉手地站在一起,也不知站了多久,谢无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红色洒金宣纸,缓缓打开。
祝泉泽侧头一看,这纸页上似乎有几条浸过液体的痕迹。他辨不出上面是不是写了什么,但能闻到那纸上有一丝奇怪的味道。祝老板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实验狗,狗鼻子很灵。他一耸鼻尖,眉头微蹙“这纸上是撒了什么东西么”
谢无宴小声解答“蜗牛蛞蝓研磨液。”
祝泉泽“”这是什么可怕又暗黑的东西。
谢无宴伸手指了指天上飞舞的萤火虫,继续小声说道“它们就爱吃蜗牛,闻到这个气味就会过来。”
祝老板恍然,原来这是钓萤火虫的食饵了。
谢无宴嘴角一咧“看好了,给你看个好玩的。”
祝泉泽眼看着谢无宴用食指中指夹住那张宣纸,就像平时诵咒打符一样将它甩去空中。青玄大帝玩符很有一套,红色的宣纸在空中竖着展开,稳稳当当地漂浮着,纸页薄如蝉翼,细小的金片偶尔反光。
四周的萤火虫们大概是闻到了气味,煽动着翅膀蠢蠢欲动,明亮的光斑开始聚集在宣纸的上空,越聚越多,很快聚成了一个小太阳。但是,它们似乎是害怕这是什么陷阱,嗡嗡地在头顶飞着,却一直没有下来。
偶有飞虫往下俯冲一节,但又和试探水温似的,立马又飞了上去。在飞动的过程中,有少许亮晶晶的粉末开始下落。
随着昆虫在顶部盘旋的时间越来越长,落下的粉末也越来越多。那些荧光粉黏在了湿漉漉的笔迹上,原本空无一物的红色宣纸上,行楷一个个地显了出来。
当字迹完整显形的时候,祝泉泽仿佛被同时夺走了心跳与呼吸。
谢无宴遒劲俊秀的笔画在昏暗的溶洞里含光流转,如同有生命一样。只见红色洒金宣纸上面写着
日月星辰,落火流萤为证,青玄,泉泽,终生所约,永结为好。三清九幽,十方六合,此心不二,此情唯一。
洞里一阵风吹过,宣纸轻飘飘地落下,落进了祝泉泽掌心。宣纸鲜如嫁衣,烧红了脸,烫妥了心。祝泉泽心跳急促了起来,他微微张开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是把脑袋一头埋进了谢无宴怀里。
谢无宴扯开一个无声的笑容,摸了一把祝泉泽脑袋“喜欢吗”
祝泉泽在人怀里点了点头。
谢无宴的手还按在他的后脑“宝贝儿,生日快乐。”
祝泉泽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的确是自己的生日。
他从小不庆祝生日,因为那天,同样是他母亲的忌日。所以,就连祝泉泽本人,也把自己的出生当成了一件很不吉利的事。以前爷爷偶尔记起的时候会给他买块蛋糕,自从上学去了大城市,也就再没庆祝过生日了。
时隔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过了一个这么梦幻的生日。第一次,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原来过生日也能这么开心。
祝泉泽抬起脑袋,眉眼弯得有些湿润“你要不说,我可都忘了。”
而谢无宴附身,轻轻吻上他又浓又翘的睫毛,顺便舔去祝泉泽眼角的一抹咸。那声音听着就好像一颗水珠从溶洞顶部倒悬的钟乳石尖滴进下面的小凹槽。又好像,谢无宴觉得自己灵魂的最后一块拼图随之归位。
一切都熨帖了。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青玄就想把小药童拐来这个洞里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奈何还没找到机会下手,就被玉帝老爷打发下了地府干活。而如今,兜兜转转,六界奔波,竟是有朝一日得偿所愿。
祝泉泽靠在他怀里,微微抬起头,天上的萤火落进了他的眼眸。祝泉泽微微一笑,打趣说仙界这么美,怎么还会有傻子想下凡。
而谢无宴捧起他的脸,逼着他再次看向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泉泽,有你的地方,便是人间。”
便是烟火热闹。
便是最好。
end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