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红太过眼熟,赫安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那抹红却转瞬即逝,徒留一扇黑黢黢的漆木门。赫安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黑团子。
那黑团子不安地颤抖着,四周的黑色雾丝像蓬松的绒毛一样缭绕在黑团子周围,随着团子颤动的幅度略微摇摆。
赫安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这黑团子原是赫安身上的一部分怨念,当初整片荒瘠之地皆是凶恶残暴的妖兽怨灵,赫安在这空旷的荒瘠之地找不到能说话的人,百无聊赖中分了些身上怨念下来捏了个有神识的怨念团子,正是此刻缩在他怀里的这只黑色团子,团乌。
团乌在荒瘠之地陪了赫安万余年,直到天越出现,带赫安去了天界。天帝忌惮赫安身上怨念过多,会威胁到天界的安危,便将赫安体内大部分的怨念封入了荒瘠之地同凡界交界处的“夕忌塔”中。夕忌塔内封印的是那些先前逃窜出荒瘠之地后为祸世间的魔鬼妖物,赫安的怨念注入塔中,能减少天界对赫安的忌惮,也能对这些魔鬼妖物起到一定的镇压作用。团乌原本也是要被封入夕忌塔的,但团乌性子软糯,赫安怕它到塔里会受欺负,就把团乌留在了荒瘠之地,额外给它添了附有灵力的怨念,让团乌帮他看好他在荒瘠之地的小木屋以及田地。
团乌原本就是赫安身上的一部分,以前还没去天界时,团乌最懂赫安,总会变着法子来逗赫安开心。彼时赫安再看到团乌,鼻头一酸,将团乌搂得更紧了,他揉了揉团乌软绵绵的身子,问道:“你方才说,这荒瘠之地快要被铲平了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我离开了几千年,那些魔物又呆不住了”
团乌吸吸鼻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赫安心急,追问道:“到底怎么了我瞧这田地里的蔬菜稻谷长势健康,不像有魔物来此作祟的样子。还是说,你在别的地方受欺负了”
“他们打不过我的。”团乌闷声道,但赫安还是从中中听出了一丝骄傲的意味。
赫安道:“那还哭甚”
团乌肥身子不安分地扭了一扭,恨不得钻回赫安身体里,他道:“可他们净是些想着不劳而获的家伙,老来偷菜,偷完了发现不会烧,又拿回来让我烧给它们吃。后来他们干脆连菜也不偷了,日日来蹭饭,边蹭还要抱怨说我做的不如老大你的好吃。”说着,他还小声嘟囔了句,“若我做的能像你一样,那当初上天界的就是我了。”
以前赫安上天界前,的确给荒瘠之地的魔物们做过一段时间的饭食,那些魔物也时常来蹭饭,没想到他走了以后,这蹭饭的习俗竟一直延续了下去。
赫安瞧着团乌幽怨的眼神,有些忍俊不禁,他抿唇一笑道:“所以你气的是自己做饭不够好吃”
“哪能啊,”团乌哭丧着一张脸,“问题就出在老大你做饭太好吃了!我没想到老大你去天界当了个火夫,其实当火夫没什么,但最怕的就是火夫做饭太好吃了。前几日天界来了个神仙,说你离开天界好些日子了,没人给他做饭,便亲自来找你回去。我们说你没回来,那神仙不信,将这荒瘠之地翻了个底朝天,闹得鸡犬不宁,那神仙有点本事,我们都不敢动他,就都由着他。这两日原先来蹭饭的那些魔物都躲起来了,可我得守着木屋,硬着头皮伺候着。”
团乌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想我在你身边学了几千年的厨艺,又给荒瘠之地的魔物们做了几千年的饭食,应付个神仙应该不成问题,就给他做了两个菜,结果那神仙看都不看一眼,还坐远了些,说什么这回放过我,下回若再给他下毒,就将我收进夕忌塔里!”
赫安哑然。
他在天界从未给什么神仙做过饭食,也从未告诉过哪个神仙他会做饭。天界的神仙都辟谷,没有人需要进食,更不会有什么专门的伙夫,他会做饭这件事应该早就烂在荒瘠之地了,而团乌却说天界来了个找他回去做饭的神仙,这不大对。
赫安心下一凛,这个自称从天界来的神仙能镇住整片荒瘠之地的魔物,绝非善茬!
赫安将团乌从身上抱了下来,暗暗运转灵力,沉声问道:“那神仙在哪”
“在木屋里。”团乌感受到了赫安周围骤然凝结起的灵力,捏着小拳头指向木屋道。
赫安双目微眯,稳步朝木屋迈去,看来他方才看见木门里一闪而过的影子不是错觉。他同团乌在木屋外说了那么久的话,那所谓的神仙都没有出来,很有可能在准备什么,而此刻木屋里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凶险恶极的陷阱。虽然他体内的大部分怨念被封入了夕忌塔,但现在在荒瘠之地,他可以将荒瘠之地的大量怨念转化为灵力为己所用,他并不是很怕将荒瘠之地搅得天翻地覆的这个所谓的神仙。
赫安走到木门前,却猛地顿住了脚步,他闻到了一抹草木香。
他听到身后团乌道:“就是那个把你带上天界的红衣服神仙!”
赫安已经知道了。
他看见天越倚在木门旁的墙上,天越那头平时散乱披在身后的乌发用一根细长的红色发呆简单地绑了一下,留下一缕微长的发丝盖在脸侧,恰好遮住对着赫安的那半张脸。
天越感受到了赫安的到来,微微偏过头看向赫安,琉璃色的瞳孔紧紧盯着赫安。那缕发丝遮了天越半只眼,在赫安看不到的地方,琉璃色的瞳孔内闪过一丝柔软,但很快消逝了。</p>
天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