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赫安被吞天恶蛟所伤后,刻意多养了好些时日,只为等天越能来看望他一眼。但直到他伤好得不能再好了,天越始终没有踏进他屋门半步。
赫安知道,他等不来天越的。因而这一世他伤还未完全养好,便下了床。毕青紧张他,想他再养一阵子,但赫安执意说伤已经好了大半,其实是不想再像上一世一样傻傻等待,到头落一场空。
既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能再糊涂下去。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天越不爱他。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骗自己,骗久了,最后自己竟然真的觉得,只要自己不放弃,天越总有一天会回头看他一眼。
哪怕只是垂怜。
可他最后到死,连垂怜都没等来。
赫安清楚地记得,他死的瞬间那万剑穿心的剧痛。千百万灵力束如同刀子一般切入他的身体。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看向结界外的天越,却撞上了一双了一幅冰凉的眸子。天越于他的遭遇,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动容,似乎那是他本该承受的、甚至早该承受的一样。
是了,赫安想起来了,他的死本就是活该,就是因为他对天越有了非分之想,天道才会崩坏,他本就应该为自己的邪念承担后果。
但好歹他的死,补救了天道,拯救了苍生。他那么死去,也算死得其所了,也不知上一世他死后,那群仙神有没有替他歌颂一阵……
赫安无力惨笑一阵。
那些仙神本就避讳他,若他死了,他们恐怕开心都来不及呢。毕竟他连仙根都没有,不是正统的仙。他只是一团怨念结合体,天界一直忌惮他才将他招上天庭,给他随意安了个散仙名号。
赫安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诞生于这个世间,他生于荒瘠之地,那地方被隔绝在六界之外,鲜有生迹,一片荒芜。那些不被六界承认的腌臜之物都聚集在这荒瘠之地,这里大都是一些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罪仙,难以镇压的恶鬼怨灵,或是连魔界都忌惮的魔物。
无数的怨念充盈着整片荒瘠之地,赫安便在这些怨念中诞生了。他的诞生,吸收了整片荒瘠之地的怨念,他能将那些怨念转化为自身灵力,然后为己所用。荒瘠之地每天都会产生怨念,对于赫安来说,这块地方简直是最好的孕育场所,他在荒瘠之地不断吸收怨念,不断地成长。渐渐地,他发现荒瘠之地里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地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成了荒瘠之地的统帅。
天界就是在这时,发现了赫安的存在。
六界本就相互制衡,如若赫安带领整片荒芜之地投入魔界,魔界野心勃勃,如借助赫安的力量为祸世间,那六界的平衡就会被打乱,届时天下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天界决定先下手为强,将赫安先招到天界来。
赫安诞生以来,便日日在打架斗殴之间成长,因而不谙世事,也理不顺天界那些繁琐复杂的逻辑。不巧的是,天帝知道赫安实力高强,因此派来招安的都是些文神,文神大都是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成日同赫安苦口婆心地讲道理,赫安一句也没听进去,还将那些文神赶回了天上。魔界知道了赫安的存在,也待不住了,魔界想强硬将赫安抢回魔界,但赫安最擅长以暴制暴,将魔界派来的兵打回了魔界。
天界怕时间拖久了控制不住局势,请出了天越帝君。
那日赫安刚将魔界派来的魔使打出荒瘠之地,就听说天界派了个神使下来。先前天界派来的都是些仙使,还是头一回派了神使下来。赫安听小弟们说这回来的这位神不得了,在天界位居高位,是天界资格最老的神仙之一,连天帝都得敬他三分。
赫安觉得好奇,便决定去会会那位神使。
赫安以为资格最老的神仙怎么也是头发全白、老态龙钟了,但没想到来人很年轻。
那人一身红衣,绸缎般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脑后,在风中飞舞张扬,随意但不凌乱。他静静立于一片荒芜之中,身姿挺拔,漫天沙尘也抵挡不住他逼人的傲然气焰。
赫安本抱着将人赶走的心态来的,但看到来人的第一眼,视线就被牢牢锁住,久久没能做出反应。赫安木讷地对上神使沉静的浅琉璃色眸子,看着挺拔的鼻梁下两瓣薄唇一启一合,随后,清冽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传入赫安耳帘。
“赫安”
赫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那么好听,也从不知道竟然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好看到每一处都是他欢喜的样子。那声呼唤像是穿破了重重阻隔,径直冲入赫安心底,将赫安所有的戒备瞬间打散,将那片最柔软的地方溶化成一滩水洼。
赫安轻颔首。
神使又问:“可愿随我回天界”
赫安想也没想又点了点头:“好。”
“走吧。”
神使对于赫安爽快的回答并不奇怪,他稳步行至赫安面前,略施灵力,两人便腾空而起。两人在云间穿梭,风刮过耳框,风声敲击耳膜,赫安清醒了些。这是和俺第一次离开荒瘠之地,凌冽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不清楚他已经飞到哪儿了,他只知道带着他飞的人离他很近,神使身上只是淡淡的草木香,赫安却觉得很好闻。</p>
赫安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被美色所误,就这么答应上天界有点亏,他努力维持自己的声音平稳,道:“我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