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家上司的垮台意味着什么,那些股民不能为朱崇这个败家子买单。所以,她得做好第一手准备,让这些股民先在一个可控的范内,慢慢抛售朱家的股票。要不然股票一下子跌到底,朱家会带着许多无辜的人一起毁灭的。
所以林玲一再强调:“……国明,做经济新闻你是第一把好手,总而言之,这报道的尺度要把握好。”
杨国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道:“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
“嗯,不过口风也不必那么严实,先把我家资金周转不良的消息放出去吧。”
杨国明有些不明白:“朱珠,你到底为什么给我这一份材料朱家明面上还没有到了公开破产的地步,你为什么想尽快把自家的企业这个脓包给戳破”
林玲笑了笑:“我和我父亲不一样,他死拽着那些股票当他的挡箭牌,就是朱家垮掉,也是拿股民的血汗钱来给朱家买单。可我不想让那些人被他所利用了,没理由让普通的股民给朱家陪葬的。”
“这个我明白,朱家的行为违反了上市公司的道德准则。”
“还有一点,我不想嫁进邵家。”
杨国明吃了一惊:“为什么那邵瑀成对你不好么”
林玲点了点头,幽幽地道:“我父亲骗了邵家,邵瑀成以为自己娶了个真金白银的公主,其实我只是个破落户。我父亲的目的是利用我去掏邵家的资产。”
杨国明愣在了沙发上。
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居然如此不堪。
“怎么样,很可笑吧所以呀,我也要自救,让邵家人看看,朱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一来,邵瑀成就铁定不会娶我了。”
这就是她的打算。
放出朱家破产的风声以后,邵家那头一向以利益为重的,肯定也会重新打量这一桩婚事的赔损概率。
她必须得把这一桩婚姻给搅黄了。
送走了杨国明,天色已经很晚了。
忙完了朱家这烂摊子,她就顺道去了宾馆探望胡兰芝和陈淮南。
胡兰芝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但依旧每天念叨着出去找儿子,陈淮南怕她一个人再出什么意外,就每天陪着母亲在北郊一带逛街。
林玲来的时候,陈淮南刚好回来。
两人在电梯里相遇,林玲笑了笑,陈淮南就脸上发烧。
把母亲安置好以后,陈淮南就出来和她聊天,还是在那个星星遍布的地方。
“陈先生,你学校那边怎么说来着”
她记得陈淮南还是研究生在读,这次母亲出了意外,他着实耽误了不少天。
“我跟导师说明了情况,请求休学半年来照顾母亲。这样一来,我也能帮着她在金鼎市打听消息。”
陈淮南也有些无奈,幸好导师很体谅他的处境,很快就批准了假条。
陈淮南又问道:“医院那边怎么说的”
“都24年过去了,当值的护士和医生都离开了人世,什么知情的人都不剩下了。”林玲叹了一口气:“也许,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不,其实是你们帮了我。”林玲语出惊人。
陈淮南不明白:“我们怎么帮你了”
林玲暖色的瞳孔注视着天空,忽而低声道:“要不是那一场车祸的话,我现在就嫁给邵瑀成了。”
声音虽轻柔,却满怀忧伤。
“……”
空气陷入了沉默。
陈淮南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忧伤。看样子,那场人人称道的婚姻也并不尽如人意。但他是个外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失意的女子才好。
林玲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继而自嘲道:“这些话本来不该对外人说的,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眼内飞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眨眼之后消失不见。
陈淮南嘴角微动:“如果你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天涯何处无知己嘛。”
林玲对他笑了笑,就往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了阳台边缘。再走一步,就是一道半人高的栏杆,翻过那道栏杆,下面是毫无障碍的虚空。
陈淮南有些紧张,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在这里想不开。
林玲只是侧个身,把手肘搁在栏杆上,仰首望向他,声音也在晚风中断断续续的——“我家欠了很多钱,我爸爸有12个子女,他想牺牲我一个女儿的幸福来挽救全家的危机,就把我卖给了邵家。”
她仰头望天,好像在倔强地忍着什么——
“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嫁给邵瑀成,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但是站在我这个阶层来说,这一点想法也是奢望。”
陈淮南明白,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他也不由自主心疼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吧有父亲等于没父亲。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继而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说,陈先生,谢谢你今晚听我的这些牢骚,虽然都是一些胡话。”
“这不是胡话,”陈淮南慢慢靠近了她,柔声道;“你不想被人摆弄,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一味只按父母的想法来走的话,这日子也索然无味。”
她弯了弯唇:“你说的对,这日子真的很索然无味。”
邵家,就是一座用金子打造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