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肉体凡胎,丹炉峰下弟子众多,这样空手去了怕是要受欺负。”
宣阳铃仙君眼中关切和傲气两相参半,除了符晓的安危之外,他还担心符晓堕了神来峰的威名,叫山上的仙君们瞧了笑话。
只见宣阳铃仙君当即一手指天,登时浓云遮天蔽日滚滚而来,白昼惊起了一道闪雷恰好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山巅,气质绝尘的少年便将雷光玩弄于指尖,片刻之后刺眼的雷光被揪捏拉扯,填入了铜铁金属之中。
待刺眼光芒彻底散去,宣阳铃仙君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铃铛,递与了站在他面前的符晓。
“谁要是欺负你,摇他。”
宣阳铃仙君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丹炉峰的老头儿,仿佛这个他字指的就是培元仙君。
“多谢父亲。”
符晓恭恭敬敬的接下,小心翼翼的将铜铃挂在了腰间。
父亲二字让宣阳铃仙君的神色缓和下来,也不再是方才那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毕竟就算符晓拜在别人的山头,也还是他亲生的闺女。
晚上不还得回神来峰嘛
当夜,明月高悬,神来峰山风凛冽。
峰上狂风呼啸,似有摧枯拉朽的气势,要拔拽着山上的树木的根系脱离土壤。然而这风尽管来得嚣张,却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风梢刚一触及神来峰的院落,便立刻软了下来,变成了春日里一般的暖风,温温柔柔的吹拂而来,牵动着屋檐上的铃儿发出似乐章一般的动听的响声。
院落里的石台上碟碟盘盘的摆了个满,皆是凡间年节里方才会上桌的菜式。
宣阳铃仙君右手握着酒壶,望着院落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后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
人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空活了千年的岁月,却仍旧如千年前一般是不知愁的少年人。
可自打符晓寻上门来,宣阳铃仙君得知自己有了子嗣,便登时不复昔日的少年心态,生出了为人父母的愁绪来。
比如眼下此刻。
他虽早已不需食五谷杂粮,可还是为尚未脱去凡胎的符晓准备了满满一桌菜,想着父女二人共踏仙途这一美事,理当值得庆贺一番。
可不曾想,他从黄昏时分等到明月高悬,也不见女儿回来。
“唉……”
曾经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如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任凭辛辣自喉舌向腹中流淌蔓延,心里头却苦涩不已。
曾经他也将徒儿辛缚山当成是亲生的来待,可毕竟没有血缘牵绊,那份舐犊之情比之如今总还是弱了几分。
“山路也不好走,咋还不回来”
放下酒杯后,宣阳铃仙君按捺着起身去寻的念头,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肉送入口中。
肉是他今日打的长华山兽,鲜嫩可口,平日里让宣阳铃这个早已褪去凡胎的仙人也难以割舍,欲罢不能。然而今日,他的两腮因咀嚼鼓起,尝不出滋味来。
宣阳铃仙君身尚未老,因着符晓的到来,心却忽的年长许多。月色落在他的肩头,如是佳人入怀,久违的让他回想起当初那档子,他不愿记起的事来。
静谧的山村里,破旧的草舍中,屋内烛火摇曳,发黄的窗户纸上倒影着美人婀娜的剪影。
耳边的风声渐弱,他仿佛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虫鸟低鸣,低鸣着求偶。
女子白生生的腕子探出了窗外,上挑的眼睛似是钩子一般。
“呸呸呸……”
宣阳铃仙君猛地从旧事里回过身来,肩头一抖打了个冷颤。真是吃酒昏了头,怎的想起那档子破事来。
与此同时,门外。
“哪儿来的虫”
符晓在推门之前,蹲下身子搬起了墙边的石块。
石头底下趴着一只乌黑发亮的虫儿,脑袋上支楞着两根细长的触角,发出了悦耳的鸣叫。
神来峰高耸入云,即便是长华仙山的神鸟都难以飞跃,这虫儿如何上得这般高想必定废了不少气力,害的此刻叫唤不出大动静了。
符晓凑近了些,用手指拨弄了几下虫儿的触角,笑着和虫儿交谈了起来。
“你上来挺不容易吧”
可惜不等虫儿回应,女子眸中的笑意散去,收回拨弄它触须的手,将方才那石头又搬了起来。
石头落下,咔嚓,轻微的碎裂声飘散在了呼啸的山风之中,碾碎了虫儿的身体。
“可惜碰上我了。”
话是这么说,符晓眼中却没有半分真实的歉疚。
她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脸上的神色,换上了一副明朗的少女模样,单手推向了神来峰宣阳铃仙君所居的院落大门。
“父亲——”
女儿郎甜腻的呼唤划破了仙山的清冷和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