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瓴儿……”
封清瓴抬眼望去,曹嘉娴正挺着大肚子拎了食盒朝这边走过来。她这才想起来,这府里还有一人陪着她。
“大嫂。”她慌忙起身去扶行动不便的曹嘉娴,“这么晚了你不早些休息,怎来了这灵堂怪不吉利的。”
说完这话,她自己在心底不由得笑了,若说不吉利,世上恐怕再没地方比这封府更不吉利了。
“我睡不着。”曹嘉娴望向她,无奈的笑了笑,“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知晓你定是心里难过吃不下东西。”她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封清瓴,“我做了些开胃的点心,你多少吃些。”
“好。”她的眼眶不自觉便湿润了,那一刻的心酸哪怕是许多年过后回忆起来,亦是像在昨日一般。
封清瓴扶着大嫂去了旁厅坐,自己则是对着那盒桃花奶酥发愣。
“四姐,尝尝我新做的点心”那时的封静恬笑得如一个小孩子一般,浅浅的梨涡挂在唇边,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如今却成了静静躺在那冰冷棺材中的一具尸体。
泪水不自觉的就跌出了眼眶,曹嘉娴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慌了。
“瓴儿,你怎么……可是这点心不合胃口”她只听封捷从前说过,他最宠爱的四妹最爱吃的便是桃花奶酥,也是那四妹最不好应付。所以那时她为了能够顺利嫁入封家,做了不少的功课,还偷偷朝封静恬学了这桃花奶酥的做法……
她竟将此事忘了!那奶酥是封静恬最拿手的,封清瓴此时定是想起了五妹。
想到这儿,曹嘉娴慌忙要将奶酥放回到食盒中,“不想吃就不吃了,回头大嫂再给你做别的。”
“没事,大嫂。”谁知封清瓴竟抹了把眼泪,按住了她要拿走奶酥的手,“我吃,刚好我有些饿了。”
她说着还刻意笑了笑,只是那笑让人看了心碎。
“瓴儿,我……”曹嘉娴本想着道个歉,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她哪句话说错了又要勾起四妹的伤心事。
相比于自己的丧夫之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封清瓴更是凄惨。她虽不知那到底有多痛,但定是要比自己痛上千倍万倍的。想到这儿,她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从前势力那般强大的封家,竟是只剩了一,令人好不惋惜。
封清瓴望着眼前的那盘奶酥,视线渐渐模糊,她胡乱抹了一把,伸手颤巍巍的拿起了一块递进嘴里。
明明奶香混合着桃花的甜香萦绕在唇齿间,她却像是没有味觉一般,一口一口的咬着,嚼着,再咽下去。
到最后,竟是直接将整个塞进嘴里,来不及嚼便吞下去。
“瓴儿!”曹嘉娴赶忙扒拉开她的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别这样……喝口水,小心噎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一滴,两滴,三滴……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原本这些人皆是与她无关,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皮,可那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那些人毕竟都是曾对她千万般宠爱的人……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曹嘉娴轻抚着她的背,亦是红了眼眶。
封清瓴伏在桌上止不住的呜咽着,肩膀一颤一颤。
院中,有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里,漆黑的夜色之下,他的脸隐于一片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
但他是痛苦的,甚至比屋中那人更为痛苦。
那人站于瑟瑟冷风之中,听着屋里的哭声,双手渐渐合拢,指节泛着白色。
这种痛苦,他于十年前便已承受过了,今日他自是最能理解她之人,只是……他现在没有资格。
想到这里他的骨节更是被捏得“咯咯”作响,那声音在阵阵冷风中被吹散,愈发的飘渺。
半晌,有雪花飘落,一片一片落在他的肩上,那重量却像是铁块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哭声才停了下来。他的身子一僵。
门“吱呀”响了一声,院中一道黑影闪过,只剩了那没有被雪覆盖的一双脚印,随之被愈发大了的雪花盖住了痕迹。
“下雪了。”曹嘉娴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轻叹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接那雪花。
“嘶——”猛地觉着肚子疼了一下,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腹部的疼痛愈发厉害,她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封清瓴抬眼便见曹嘉娴弓着身子死命抓着门框,心下一惊,“大嫂!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她说着赶忙去扶人。
“瓴儿,快、快叫稳婆,我……”她低头望了一眼,羊水已顺着腿流了下来,此刻地面已有一小滩水。
“好,好。”封清瓴扶着她坐回了屋,“来人!快去将大夫和稳婆叫过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