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棕榈树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下舒展翠绿的叶子, 衬着南大橘红色的教学楼, 放眼之处, 一片热烈的勃勃生机。
谢淮站在教学楼前,若有所思凝视着楼侧挂着的黑色喇叭。
半个月来, 谢淮因为频繁犯事,被伊美贤拎到办公室八次。
三次逃了学院里最严厉的教授的课。
两次蓄意在食堂浪费粮食。
一次缺席年级大会。
一次无视新校规以身试法在春和路上卖糖葫芦。
还有一次夜不归宿,等宿舍关门后跃跃欲试爬男生宿舍楼后花园的铁门想翻进来, 他翻墙也不好好翻, 把铁门撞得咣咣乱响。
宿管原本不想管他, 可他撞了半个小时门还没进来, 蠢得跟只猪一样, 吵得宿管不能睡觉, 想放他一马的心情也被失眠的暴躁取代。
他出门逮人的时候, 谢淮没有爬门, 他正无聊地靠在铁门上, 脚一下一下踹那铁门。
大学不像高中每周一都要举行升旗仪式,全校大会四年也不见得开一次, 除了用广播站的喇叭, 谢淮根本没有别的机会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哄夏夏开心。
他故意制造事端, 费劲心思只为了得到一个挨罚的机会,可伊美贤没有让他如愿。
南大校风如此, 哪怕通报批评也只是以书面形式贴在宿舍门口的布告栏上,当众广播检讨这种伤害学生自尊的事情,哪怕伊美贤批准, 校领导也不能同意。
谢淮在考试周一通胡闹,不仅没如愿以偿,还被通报批评了三次。
棕榈树上两只松树跳来跳去,在树杈间打闹。
谢淮被灼热的日光刺了眼睛,抬手背挡住,预备铃声打响,他放弃爬上树捉只松树放进校长办公室吓人的打算,乖乖进了教学楼。
这是社会学专业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考完放暑假。
谢淮没叫人帮他占位,他到教室的时候只剩下第一排空着。
夏夏的期末考试在海大考过了,她不用再参加南大的考试,正无所事事倚在走廊的墙上玩手机,见谢淮过来,直起身子。
她穿着朴素的牛仔裤和白t恤,戴着顶黑色棒球帽,身上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书包。
“复习好了吗”
“没有。”
“这么长时间还没复习好,你都在做什么”
谢淮心想我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完成答应你的事,但他嘴上不说,懒洋洋地挠乱蓬蓬的头发,一脸烦躁。
夏夏:“会挂科吗”
“不好说。”
夏夏拧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啊啊啊,疼——”谢淮龇牙咧嘴,“你谋杀亲夫啊”
“分数低一点不要紧,敢挂科你就死定了。”夏夏威胁,“你挂一科,我们的事就顺延一年,听见了吗”
谢淮:“……”
女孩狠起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谢淮心想,夏夏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们之间的事,主动权其实从来都不掌握在谢淮的手上,而在于她。
相比之下,更担心被不要的人,是谢淮。
“不就挂个科吗又不是没挂过。”
“不行。”夏夏音调抬高,“我是专业第一,专业第一你懂吗在海大我也是专业第一,你是我男人,挂科丢的是我的人。”
谢淮:“……”
“知道了。”他抬手捏夏夏的脸,“我尽量。”
正式考试铃声响了,他松开手:“我进去了。”
夏夏眸光澄澈,温柔地看着他:“好好考试。”
谢淮摆摆手,满脑子都是夏夏刚刚的威胁和到底做什么才能得到一个利用广播的机会。
考试两个小时,谢淮用一个小时把试卷写得半满。
教室里已经陆续有学生交卷了,他却没有着急做剩下的题,而是炯炯有神盯着监考老师。
手机在口袋里,如果掏出来,一定会被讲台上的老师发现,这应该会按作弊处理。
作弊能获得全校广播检讨的机会吗
好像不能,但可以一试。如果情节特别恶劣,比如他无视严肃的考场环境,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嚣张地玩一局打地鼠,绝对可以激怒老师。
谢淮想着,手不由自主朝口袋伸去。
他正准备把手机掏出来,抬眼瞥到夏夏站在教室门口盯着他。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走。
她挑眉,用口型问:“想做什么”
谢淮只能收回手,放弃玩打地鼠的念头。
夏夏看了他一会,口型比道:“我走了。”
谢淮以为她要回宿舍,朝她摆了摆手。
考完最后一科出来,谢淮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旁给夏夏发消息,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夏夏没回复他。
学校的播音喇叭沙沙作响。
一阵尖锐的机械声后,一个低沉的男音开始广播南大暑期的放假时间与收假时间,播完后又放了一些大学生志愿者、暑期山区支教的项目的信息,鼓励学生踊跃参加。
播音的男声谢淮熟悉,是姜景州在广播站的朋友,姜景州先前去问过那男生钥匙的事情,可没有老师同意,男生也做不了主。
谢淮听着广播,恶从胆边生。
他看了眼腕表,马上就是食堂吃饭人最多的时候,按照男生播音完的时间再去吃饭,一定会被食堂的人山人海挤出来。
谢淮想到这,慢悠悠走向食堂。
男生关上广播设备,正要走出播音室,回头看见谢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盒炒饭。
“吃了吗”谢淮笑得阳光,咧出白净的牙,“给你带了饭。”</p>
男生怔了一下,谢淮把袋子放到他面前:“趁热吃。”
“就算你给我带吃的,我也不会把钥匙借给你。”男生接过饭,觉得谢淮不怀好意,忧心忡忡,“校领导会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