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碧莲泼辣警觉,不等别人再发难,自揭疮疤,把平日别人嘀咕她的闲话,翻出来一一否认。
首先不承认“撩支书”,说那是“追求进步”,是为了“提高思想觉悟”,是主动向“组织”靠拢。
当着满屋人的面,她一句接着一句,说得声情并茂:
“作为芦庄生产大队的一份子,作为一名预备党员,我只是想在生活上帮助甘支书,从没想过要嫁给他……”
心机莲,臭不要脸,居然还把她的便宜丈夫孙三“救人落水”,跟甘露妈“救人落水”摆在一起博同情。
说她和沙雕爹一样,都拥有一位“觉悟高”、“先人后己”的革命伴侣,为拥有这样的伴侣而自豪。
甘露牙都酸倒了,吴碧莲还不罢休,又开始撇清“乱搞”。
说她当初怀的孩子,就是丈夫孙大贵的,吹她跟孙大贵是“自由恋爱”、“志同道合”、“不畏人言”,敢于反抗一切封建思想……
偌大的办公室里,甘露噗嗤笑出声。
黑莲花就是溜,洗底装良家的姿势都异于常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一流。
但吴碧莲这番话,真真假假,迷惑性和感染力都很强,现场从领导到群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茬。
唯一淡定的人,是卢南樵,端坐如松,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翻阅一本伟人诗集,既没像甘露那样嗤笑吴碧莲,也没像朱克文那样啧啧赞赏。
芦庄妇女主任孟桂英,脾气耿直,站出来“揭画皮”,质问吴碧莲:
“你说你肚里的孩子是孙大贵的,那你婆婆干嘛气成那样,还把你推下高台摔流产”
“孟主任,我肚里的孩子,就是我丈夫孙大贵的,他当着我爸妈的面、当着我娘家老少爷们的面,亲口承认过的……我婆婆可能有误会,但她是个善良淳朴的好婆婆,绝不会做出伤害儿媳的恶事,我流产只是意外,我们全家人都很伤心……”
甘露恨得磨牙,终于明白《莲》这部奇葩网剧能火的原因了。
那些脑残粉追剧,也不是没理由的,成王败寇嘛,谁笑到最后谁就牛,主角不需要三观正,只需要一路赢。
像吴碧莲现在,谁都知道她是鬼扯,就是拿她没辙。
也怪孙三没骨气,为了不花钱娶个漂亮媳妇,居然在吴碧莲的娘家,厚着脸皮当众承认孩子是他的,说吴碧莲是因为跟他谈恋爱,才“有了”。
他的话通过村头的大喇叭广而告之,旁人都说是吴碧莲死要面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洗白。
还有李得魁,也不知道哪根筋歪了,力保吴碧莲,当着蜀黍和公社领导的面,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他自己头上。
甘露怀疑,他是被朱克文威胁了,朱克文是被吴碧莲威胁了,但没有证据,无可奈何。
为“捉奸门”担责的,只有李得魁和他手下的狗腿子。
吴碧莲安然过关,还抓住机会,给公社领导提建议,要在芦庄创办一所全日制小学,顺理成章做了第一批教师。
芦庄是个大村,社员两三千人,学龄儿童众多,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学。
吴碧莲当着一众公社领导的面,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再苦不能苦孩子,哪怕饿肚子,也要在芦庄筹建一所村办小学,让更多的孩子认识更多的字,不当睁眼瞎子。
公社书记郭向阳没理由反对,朱克文更不会反对,事情一锤定音:由“入党积极分子”吴碧莲牵头,筹办芦庄小学。
首先选场地,暂定村东头那座地主老宅,三进七座,宽门大户,二十几间屋子,当小学校很合适。
院外还有一片晒场,七八亩地那么大,开阔平整,现成的操场。
孩子们上课用的桌椅,各家自备;讲台、黑板这些交给村里的泥瓦匠。
因为是刚创办,还不是“完全制”的小学,只有一到三年级,暂定教师三名。
跟下地干农活比,“教书育人”是个轻巧活,风不吹日不晒,体面干净受人尊敬,要筹办学校的消息一传出来,芦庄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年轻人,挤破头抢名额。
吴碧莲占了一个。
燕妮高中毕业,又是“军嫂”,村里优先照顾她,也占了一个。
吊诡的是最后一个名额,落到李得魁的妹妹李香香头上,这就匪夷所思了。
她哥刚被判刑十五年,从村干部沦为罪犯,连累全家人都在村里灰头土脸,地位一落千丈。
李香香本人,从前仗着她哥的势,眼高于顶,娇蛮任性,一朝落魄,说好的亲事也黄了,老大不小的姑娘,高不成低不就,村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
抛开这些,她只有初中学历,上学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肚里的墨水还不如人家小学毕业的多,让她念个广播稿,能把“栗子”念成“票子”,“麦子”念成“表子”,“经典”念成“经曲”。
就这,凭啥让人喊她老师
村里人想不通,甘露想得通,知道这事是朱克文给村里打了招呼。
靠着李得魁“大包大揽”,吴碧莲安然过关,事后给的好处,落在他妹妹李香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