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镯褪下来,戴到江令宛的手上:“这手镯是萧家祖传之物,在嫡长儿媳手上代代相传,当年我生下五郎,你祖母便将这对手镯传给了我。今天我将它们传给你,你要担起嫡长儿媳的责任,管理中馈,开枝散叶。”
傅氏其实不大精明,但她疼儿子,也疼儿媳妇,能为孩子们争取的,一定会争取。
她这样做,是正大光明地告诉其他人,江令宛才是萧家的嫡长冢妇,如今她嫁进来了,管家大权就该交到江令宛手里。
吴氏脸色一紧,几乎要笑不出来了。她一直以长媳自居,从前听人说过萧家有一对传家手镯,她跟傅氏打听过,回回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不想今天,傅氏这样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交给了江令宛。她这个长媳之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萧泊眼中也闪过一抹寒光,杨姨娘管内宅,对他这个亲儿子是个极大的助力。
江令宛刚嫁进来才一天,傅氏就要夺权,嘴里的肥肉要被别人夺走,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呢
不过他城府深,没显露出来。
江令宛笑着谢了公婆,对婆婆绽放一个笑容,婆媳对视,没说其他的,但心里的想法你懂,我也懂。
看着默契的婆媳二人,萧湛神色不动,心情却异常愉悦。
四夫人何娉芳看着就笑了,舅母喜欢宛姐儿,因为爱屋及乌,但也说明宛姐儿讨人喜欢。
可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特别是吴氏,她跟杨姨娘管着内宅,这几年平分秋色,相安无事,如今江令宛才刚嫁过来,傅氏就暗示……不,这是明示,就差点名道姓让她把中馈大权交出来了,她看江令宛能有好脸色才怪
不管心里如何忌惮防备敌对,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不仅要笑,还要给江令宛见面礼。
萧湛领着江令宛过来,喊他们夫妻大堂哥、大堂嫂,吴氏忍气吞声将一对金簪放在了托盘上。
接下来是萧河、宋氏夫妻,相较于吴氏,宋氏就轻松多了,就算没有江令宛,她上头还有一个吴氏压着,所以她无所谓,笑着把一对金手钏奉上。
然后是萧泊,他是弟弟,没等江令宛夫妻走过来,他就主动站起来,笑着喊了一声:“五嫂。”很真诚很开朗,一副没有什么心机的单纯模样。
不过江令宛知道,萧泊的真诚开朗、单纯无害只是表象,他内里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之辈,前世萧湛死于火中,他亡故之后,萧江、萧河、萧泊三人争权,萧泊表面上与世无争,连连后退,背地里却怂恿萧江、萧河兄弟相争,他在旁渔翁得利。
等萧江、萧河回过神来,他已经掌握了萧家大权,毫不客气要了萧江、萧河的命。
他之所以表现得单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与萧湛抗衡,单纯只是他的保护壳,一旦他有了凭借,便会露出真正的獠牙。
不过江令宛不怕他。
有萧湛的手段,再加上她重生的机谋,莫说一个萧泊,便是十个,也决不能撼动萧湛分毫。
他们夫妻真正要提防的是萧嗣寅,她观察了一下,这个萧嗣寅真是深不可测,丝毫看不出真正的情绪。他是萧湛父亲,若要对付他,实在太难,他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接下来就是晚辈了。
萧江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十二、次子十岁、女儿最小,名叫萧锦儿,今年才六岁。
萧河只生了一个儿子,年方八岁。
江令宛按照年龄顺序,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男孩子们都懂事了,彬彬有礼地道谢。
唯有萧江的小女儿萧锦儿噘着嘴嚷嚷:“五婶给的见面礼太少了吧,我们家给你的聘礼是当初给我娘聘礼的三四倍,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们三四个红包呢,怎么才一个啊。”
六岁的女孩子,思维清晰,口齿伶俐,介于懂事、不懂事之间,就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江令宛也得受着,她若是反驳,便是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肚鸡肠。
吴氏得意瞥了江令宛一眼,对女儿的表现很满意。
江令宛笑了笑,从柳絮那边拿了一个玉蝴蝶珠花,珠花上穿了各色玉球,十分漂亮,她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是玲珑玉坊里最新出来的珠花,最受小姑娘喜欢,精湛的雕工、亮眼的配色,很吸引人眼球。
萧锦儿立刻被吸引了,伸手就去够:“五婶,给我。”
萧家这一代男孩多,萧锦儿她是唯一的女孩儿,又是最小的孩子,大人惯着,几位哥哥让着,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是用那种蛮横命令的语气跟江令宛说话的,江令宛毫不生气,非常有涵养:“锦儿,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聘礼多的,我就把玉蝴蝶珠花给你。”
早在江令宛拿玉蝴蝶珠花逗萧锦儿的时候,吴氏就感觉不好了,此时听她这样问,吴氏的脸登时变了:“五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锦儿不懂事,你莫非还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大堂嫂说哪里话,正因为锦儿不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才要问清楚,免得这孩子被人当枪使。”
她目光一转,言辞锋利:“大堂嫂这么紧张做什么”
吴氏心一虚,言语闪躲:“我不过白问一句,何尝紧张”
“没紧张就好。”江令宛呵呵一笑,“你这么紧张,我还以为大堂嫂怕我进门夺你管家大权,故意让锦儿这么说,给我难堪呢。”
心思被戳穿,吴氏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心虚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五弟妹真会开玩笑。”
吴氏从萧锦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
萧锦儿没拿到玉蝴蝶,很不甘心,但母亲让她过去,她又不能不去,只能不高兴地母亲身边了。
本以为认亲到此就结束了,不料萧嗣寅突然开口:“不是说了两百抬聘礼的吗怎么会多三四倍”
吴氏搂着萧锦儿道:“是三百九十抬。”
萧锦儿只是前奏,这才是她真正目的。
下聘之前,傅氏去找萧嗣寅,当时说好是两百抬,可昨天从江家抬回来的聘礼,却足足有三百九十抬,多了将近一倍。
傅氏跟萧湛不打招呼就擅自增加聘礼,乱了规矩,而萧嗣寅是最重规矩之人,她不信萧嗣寅不过问。
傅氏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的确抬过去两百抬啊,怎么会是三百九十抬,哪里弄错了吧”
吴氏心中冷笑,她觉得傅氏在装傻:“怎么会弄错两百抬聘礼,变成了三百九十抬,婶母当真不知道吗”
傅氏是真的不知道。
“大堂嫂,不必逼问母亲了,她的确不知情。”江令宛淡淡开口,“萧家的确抬了两百抬嫁妆过去,这是公中出的,没有任何疑问。”
“多出来的一百九十抬,其中一百抬是母亲用自己的私产补贴我的,相公不好越过母亲,便补贴了我九十抬。”
“母亲疼我,相公对我好,他们怕我嫁妆单薄,想让我把这一百九十抬财礼作为娘家给我的嫁妆,但是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呢”
“既然是从萧家抬出来的,那就算是萧家给我的聘礼,哪怕是母亲、相公的私产,也应该算到萧家的聘礼中去。”
“我这么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萧家出了很多聘礼,让圣上知道,萧家看重这门亲事。只是没想到大堂嫂会一大早就来发难,责问母亲。莫说母亲没做错,便是母亲错了,大堂嫂一个晚辈,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顶撞母亲。难怪锦儿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皆因为你这个母亲太没规矩的缘故!
她似笑非笑,眼中满是嘲讽,一声声,一句句,犀利如刀。
吴氏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冷汗直淌,她真没想到,那一百九十抬竟然是傅氏跟萧湛私底下补贴江令宛的。
这会子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我跟杨姨娘管着内宅,看到抬回来的聘礼数目不对,难道不该问一句吗五弟妹这样夹枪带棒地挤兑我,我的脸面朝哪儿搁”
江令宛沉下的脸,毫不客气道:“大堂嫂若真想要脸面,就该先去清点库房,看看东西少没少,而不是揪着一点错误就不依不饶。更不该在说话的时候哭哭啼啼,在长辈们面前失了礼数不说,也给孩子们做了坏榜样。与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吴氏捏着帕子的手一顿,哭不出来了。
这个江令宛,口舌实在厉害的紧,一点没有新嫁娘的羞怯软弱,若今日被她这样落了面子,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内宅立足。
吴氏不服,放下帕子,道:“我没有查清楚就来问,是我的不是。可是婶娘私下给五弟妹添妆,怎么不跟侄媳说一声呢。您若是说了,今日又怎么有这样的误会”
既然斗不过江令宛,那就把错都推到傅氏身上去,反正傅氏是个糊涂的,说不过她。
傅氏的确不聪明,被吴氏这样一绕,便以为是自己的错了,她正要开口,江令宛又说话了。
“听大堂嫂的意思,母亲花自己的私房银子,还要跟大堂嫂报备”江令宛眉眼一闪,冷笑一声,“光盯着我的嫁妆还不够,大堂嫂连母亲的私房钱都不放过啊。”
吴氏:……
江令宛,我没跟你说话,你闭嘴好吗
吴氏气血上涌,脸色青白,却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江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给傅氏、江令宛赔罪:“吴氏做错了事,冲撞了婶母跟五弟妹,还请婶母五弟妹大人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
刚才一语不发,由着吴氏闹,现在才站出来说话,真虚伪!
不过江令宛并不输于他,她微微一笑,一副息事宁人模样:“妯娌之间难免会有口舌纷争,这点子小事,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大堂哥也别生气,回去后,千万不要责罚大堂嫂。”
萧江:……
他本来就没想责罚好吗可是,现在他就是不责罚也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以后都两章合并一个大章,大家早上看完,下午就不用惦记啦,么么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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