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 清晨太阳升起, 鸟雀欢快的歌声一啼更比一啼响。
“顾表哥, 等等我!”
随着一声娇莺般的呼唤,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宅门内跑了出来。
少女穿着红色绣海棠绕领绕袖短袄, 下身一袭蝶恋花新叶绿的云缎裙,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身段却并不干瘪, 腰肢再朝上衣襟高耸, 勾勒出少女的丰盈。
她快步走出来, 脸上带着笑, 明亮的双眼像一汪泉水, 嫣红的嘴唇像新开的玫瑰, 肌肤像雪一般晶莹剔透, 整个人明媚娇艳, 恰是初绽的牡丹。
这个少女正是江令宛, 两年过去,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十五岁的美人, 比从前更美更甜更娇艳。
今日春闱开场, 天才刚刚亮, 顾金亭就出发要去贡院,正打算上车出发, 没想到她来送他。
“怎么穿得这样少”他忙迎上去,眉眼含笑,声音更是温柔, “不是说了不让送了吗,怎么又来了”
他说着嗔怪的话,眼中的欢喜却是遮不住的,江令宛就笑问他:“原来顾表哥不想让我送呀”
“我何时说不想让你送了只是怕冻坏了你。”
宛表妹来了,她的心意他都知道。
顾金亭看她小脸红了,鼻尖也红了,漂亮得不像话,像多看几眼却舍不得她受冻:“快回去吧,外头冷。”
“别催啦,我把东西交给你就走。”
江令宛笑眯眯的把一个篮子递给顾金亭:“这里面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底下是给你吃的,最上面两块大的,你进场之前拿出来踩着踏过去,一定能步步高。”
步步糕,步步高,是宛表妹亲手做的。
顾金亭心潮涌动,微微低了头:“好,我听你的。”
到底是后来的顾尚书,容貌出众不说,竟丝毫不见紧张神色。
江令宛见他头上簪着她送的那根月影梅枝簪,却十分崭新,就知道他平时舍不得,只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才拿出来戴,不由心中一甜。
“好好考试,以后,会有更多的簪子,你每天轮流戴,就不用舍不得了。”
那时候,他已经把宛表妹娶回家了,他也要给宛表妹买很多钗,还要亲手给她戴上。
“我一定好好考试,这几天你在家等我,别担心。”
江令宛甜甜地笑:“我才不担心,今天下午我跟四婶去京郊庄子上去,要住十天才回来。”
“等十天后回来,我已经考完了,我一定会考出好成绩。”他催她:“快回去吧,我要走了。”
嘴上说走,脚却舍不得动,目送她回了宅门,他才上了马车。
春闱科考,他准备了两年多,早已成竹在胸。昨晚,他跟母亲说了想娶宛表妹的事,母亲一开始虽然不太赞成,可听他解释之后,也就同意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考完张榜,他就登门提亲。
顾金亭毫无负担赴考,却不知顾太太已经把江令宛给恨上了。
昨晚是靠前最后一晚,顾太太想着第二天考试需要精力充沛,就去催顾金亭睡觉,却没想到顾金亭跪了下来,跟她说,想要娶江令宛,等春闱出了结果就提亲,求她成全。
顾太太当时脑子都炸了,她知道顾金亭对江令宛有意,所以提起江令宛她总是冷冷的,就是为了告诉顾金亭,她不喜欢江令宛,这门亲事她不同意。
后来顾金亭果然不提了,她以为顾金亭知难而退了,就放了心,却没想到在考前一晚,顾金亭会求到她面前来。
她的儿子,她养了十九年,除了给亡夫与先祖磕头,从未跪过旁人,如今却为了江令宛,为了一个女人,跪着求她。
明知道她不喜欢江令宛,明知道她不同意,却还是把话挑明,还是来跪求。
他不是求她,而是逼她啊。
因为明天就是科考日了,为了这一天他十几年日夜苦读,她若是不答应,他心神不宁,十几年辛苦毁于一旦。
他拿自己的前程逼她答应。
她的儿子,最是懂礼知礼,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她这个母亲。
顾太太心痛如绞,却耐着性子说:“不是母亲不答应,而是三小姐一向受宠,我们家境贫寒,她又如何能看得上我们呢亭哥儿,母亲知道你喜欢她,可你与她,门不当,户不对,贸然提亲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拿帕子按住眼角,十分难过:“只怪你父亲去世太早,怪母亲没用护不住家业,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连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都不行。”
顾金亭当场就没再说话了,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奏效了,不料顾金亭却说:“原来母亲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不答应我跟宛表妹的亲事的,我还以为母亲不喜欢宛表妹。”
“三小姐长得漂亮,又有才学,这样好的女孩儿,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顾太太叹息,“只是婚事,不是我们喜欢就行的啊。”
顾金亭握住顾太太的手,竟然笑了出来:“母亲不用担心,只管替我张罗,这门亲事宛表妹会答应的。”
他眼中笑意满满,一派成竹在胸。
顾太太脑中就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顾金亭笑望着母亲,脸渐渐就红了:“母亲,宛表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顾太太脑中轰隆隆响,一夜都没合眼。
这些事情江令宛并不知情,送了顾金亭之后,她回院收拾东西,就去看四夫人何娉芳。
何娉芳还在收拾,这一去就是十天,换洗衣裳,平时用的东西,林林总总带了一大堆。
欢哥儿一见到江令宛就噔噔噔跑过来:“三姐姐,今天去了庄子,我教你洑水。”
男娃儿已经六岁了,长得精壮可爱,虎头虎脑,每天精力旺盛,有使不完的劲儿,记性也好,到现在都没忘要教江令宛洑水的事。
何娉芳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你是男孩子,三姐姐是女孩子,男女有别,不能在一起洑水。”
男娃儿仰着头问母亲:“那五舅舅呢,他也不能跟三姐姐一起洑水吗”
“也不能。”</p>
欢哥儿有点失望,盯着何娉芳说:“母亲快点治好病,快点给我生个小弟弟,这样我就可以教小弟弟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