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蒙被许老捏打发到一边去了,听不太清楚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听起来像是许松在安抚许老捏。许蒙抠着指甲盖,嘲弄自己不但没帮到爷爷,怕还被当枪使了呢。
许老捏说完话,唤了许蒙上前,拍了拍他脑袋,叹气道:“你这孩子,去闹什么别哭了,知道你心疼爷呢。”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许蒙说着话,别过头去不敢看许老捏,而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任凭他如何擦却总也落不完似的。
许老捏似乎看透了许蒙的心思,低声道:“你别怨恨你三老太爷,他也是没办法。你太爷爷死得早,我打小跟着你三老太爷屁股后面长大的。若不是我……”
许老捏想起早年荒唐岁月,不由得轻嘲着停顿下来。
许蒙望着他,一脸好奇。
许蒙只知道原身爹娘死得早,是由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许老捏对原身有点惯着,孩子只惯不教就有点溺爱了,所以整日里戳狗撵猫,胡闹得很。
许老捏看许蒙望着他,又拍了下他脑袋,笑道:“你就记住你三老太爷待咱家不赖。你就看平日里,你穿的衣服谁跟补的做的,还不是你五奶奶他们啊。你生病要用的银子问他家借了不少,还有祭田也是你三老太爷帮腔说话才成的。”
许蒙听得这话心才稍得开解,却还是忍不住难受委屈,嘟囔道:“我不是胡闹的。”
许老捏道:“你平日里去你三老太爷家,见过他跟谁讲恁多理儿你小不知道,你三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一脚能把人从堂屋门口踹到院门口去。可别再去闹了,叫别人看笑话。”
许蒙抿着唇,听许老捏说完,低声道:“知道了。”
许老捏又跟他透露个消息:“你五爷想争里长,咱别给他添乱。”
“里长”他们的里长是有族长许仲兼任的,难道村里要重新选族长不成他看着许老捏问道,“族长呢”
许老捏低声跟他道:“你也大了,有些事儿给你说一说也无妨。当年你三老太爷争族长,结果你爷我坐下糊涂事儿,就没争成。如今朝廷下的新规,同姓村族长不能兼做里长,杂姓村大姓不能做里长。咱们村现在除了族长那门的人,就咱们这门的人最多。这次发徭役是要去修往京城去的河堤,要恁多钱就是不让你抵徭役的,你五爷家抽了四个人去呢。”
许蒙有点明白三老太爷父子的行径意欲何为了,这是要在村里头树立威望和口碑。他读书的时候,经济学选修课虽说上的不怎么样,却也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点,更何况看了那么多米国选举的报道,相当选运气且不说,经济实力却还是必须有的。
许蒙听了许老捏的话,也知道这次徭役定是抵不得了,又是一通伤心难过,刚抹干的泪再次落了下来。不过,他这下也冷静下来,脑细胞快速转动,把自己的养鸡致富计划又过了一圈,还是觉得去找三老太爷合伙才是正途。
许老捏看他安静下来,耐心地交代了一些他去修河提后,家里的一些事儿。
这天夜里,爷孙两个各有心思,根本无法安眠。
许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着许老捏弓成虾米的身影,低声道:“爷爷,我还是想把咱们养鸡的事儿说给三老太爷听。”
“呃还不死心呢”许老捏叹口气道,“那你先给爷爷说说吧。”
许蒙的思路并不稀奇,就是借鉴华西村、南街村的成功经验,结合当下情况,在不耽误开荒的前提条件下集中全村劳动力,进行“产、销一条龙”式的家禽养殖,来达到仓廪实、同富裕的愿景。
“……蚯蚓可以养,还可以捉点鱼虾……”
“……鸡屎可以当肥料……”
“……你看咱家五只鸡比别人早半个月下蛋,一天五个蛋,半个月比别人多多少……”
“……再没钱,红白喜事总要办的吧,鸡蛋少不了……”
“……你看卖货的张咋都是收多了再卖,多了有钱赚……”
“……咱先十里八村打听看谁家有喜事儿要用鸡和蛋的……”
“……在镇上弄个铺子,专卖鸡和鸡蛋,自己产也收,贩到县里去别的地方去……”
“……咱现在人手不足,别人村就够了吗一样不够吧,咱早一点做,就多挣钱……”
“……小孩子可以看着啊……”
“……三老太爷家牵头,让大家富了,有钱吃饭娶媳妇了,谁不想着他,不说他好……”
……
许蒙开了头,越说越流利,想法也越来越周全,也是越想越激动。而许老捏听完,半晌没答话,好一会儿才道:“睡吧。”
夜色深沉,许蒙觉得自己就像暗夜行路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