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王算计万千,而后开口,对顾长生道:“倘若你也心有挂念,也可上去一看。”
顾长生一愣。
他修道二十余年,师父从来都要他谨记除魔卫道,要心有天下苍生——
但心有大爱,便亦是无爱。
哪怕是在灵霄观,师父渡劫时,他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是泰然处之的——
师父说,万物有因,生死有命,不过是各有各的缘法罢了。
只是现在......
他确实也是焦急的——
甚至似乎超过了对师父的担忧。
顾长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但看着皂荚越来越小的背影,顾长生嘴巴里的话便像管不住似的,脱口而出:“皂荚道术不精又重伤未愈,我也跟着上去看看。”
这话像是在向秦广王解释,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秦广王也懒得戳穿这小呆子话语里的漏洞——
这轮镜台的天梯是地藏菩萨所设,道术再精纯的人脚一踏上去,浑身的灵力也就像了那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踪迹——
就是再上去十个道术精湛的顾长生,也对爬上这天梯没什么用。
顾长生的话一说完,便像是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撇下秦广王,快步朝前跑去。
待顾长生也踏上了台阶,秦广王朝着虚空开口:“你觉得本王找得这两人如何”
判官的身影蓦地出现在秦广王身后,他的声音淡淡的,但仔细听,不难听出里面的笑意:“属下认为,皂荚姑娘和顾道长虽然在道术上尚需磨炼,但难得都有一颗赤子之心。”
“噢”秦广王微微侧目,似乎是想不到判官的评价会这么高:“你倒是喜欢他们。”
判官垂眸,掩下眼中的温柔:“阿蒙也喜欢他们。”
“哎......”秦广王轻叹,“不管喜欢不喜欢,也只能是他们了。”
判官恭敬的站在一旁,不再接话。
秦广王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转了话题:“符渊上次擅闯地府,有眉目了么”
判官道:“符渊似乎是为了皂荚姑娘而来。”
“是么”秦广王不置可否,“符渊和阿蒙达成了什么协议”
“似乎是让阿蒙给皂荚治眼睛,他便答应阿蒙一个要求。”
秦广王轻叹一声:“难怪你一定要我先找到皂荚,先帮她把眼睛治好。”
判官犹豫片刻,还是承认了:“......是。”
“阿箬,”秦广王道:“你这样想法设法的留住阿蒙,不怕哪天阿蒙性子来了,真真就离了你”
判官笑了起来:“阿蒙不会的。”
我们纠缠了千年,千年前阿蒙不舍得离开他,千年后的阿蒙,也不会。
秦广王看着判官,无声地摇了摇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地府这么多年,虽然他不动情,但见过的痴男怨女不计其数——
阿箬自以为了解阿蒙,用喜欢把阿蒙留了下来......
可是喜欢早晚会被磨平。
等阿蒙不喜欢了之后,阿箬又应该用什么把阿蒙留下来呢
罢了罢了,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秦广王收回目光,从长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判官,嘱咐道:“你便在此地等候,等皂荚和顾长生从轮镜台下来,你便将这锦囊交予他们,再送他们出了这地府。”
“和皂荚有争执那名鬼差,革了公职送去投胎吧。”
堂堂鬼差,因为一点金箔便被人间的道术呼来喝去,还被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简直丢人!
判官道:“是。”
秦广王最后叹了口气,消失在了轮镜台前。
判官看了眼秦广王消失的地方,而后便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着二人下来。
皂荚一直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但当她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汗水从她的鬓角不断滑落,沿着她好看的下颌线,顺着她的白皙的颈脖,一路没入了衣服中。
她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紧紧沾在身上的浅色的衣服,隐隐约约勾勒出内里小衣裳的模样。
皂荚白嫩的脸因为运动微微泛起了红色,眼角眉梢的湿意让她整个人显得懒懒的——
顾长生从后面赶上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皂荚这幅样子。
他当即就是一噎,不知怎么的脑子像被开水淋的似的“轰”地就热了起。这股热才从他的脑壳一直热到他心里——
顾长生当即脱下身上的外套,劈头盖脸地朝皂荚盖了过去——
皂荚:
顾长生这是套她麻袋呢!
她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朝顾长生凶巴巴道:“顾长生,你发什么疯呢!”
只是声音被罩在了衣服里,瓮声瓮气的,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顾长生被皂荚一凶,也有点蒙。
他怎么顺就给皂荚套上了呢
他伸出手,帮皂荚把衣服从她头上弄下来,但也不准她脱下来,而是裹在她身上。
皂荚:
顾长生是想热死她吗
顾长生给她把衣服拢在前面,一板一眼道:“这里风大,你多穿点,不然容易生病。”
皂荚:“......”
破案了,顾长生就是想热死她——
她汗都快成河了顾长生居然还想让她加衣服
她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多喝热水啊”
顾长生一愣,随即附和道:“对,喝水。”
他拿出锦囊——
这里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是储物的锦囊还是能用的,他从里面摸出一瓶小小的矿泉水,往皂荚怀里一塞:“喏,这里不能用道术,我没办法给你弄成热水......”
他瞅着皂荚越来越黑的脸色,像是在哄皂荚一样:“你先凑合着喝,等我们下去我再给你弄。”
皂荚:“......”
和顾呆子比认真,她就输了。
顾呆子还在那里说:“或者你喝的时候先把水含在嘴里,等它不凉了,你再吞下去。”
皂荚:“......”
她认输。
皂荚不想在“多喝热水”这件事情上和顾长生多说,便强行扯开话题:“你怎么也上来了”
顾长生看着皂荚亮晶晶的眼,不知怎么的,方才能从容告诉秦广王的理由却再也说不出口——
直到皂荚发出一个略带疑惑的单音“嗯”字,顾长生才慌忙找了个借口:“我想上来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皂荚“噢”了一声,不疑有他,随即道:“拿我们一起上去吧。”
顾长生说:“好。”
然后他上前两个台阶,在皂荚面前蹲了下来。
皂荚:
顾长生回头,冲她咧开一口大白牙:“你上来,我背你上去。”
皂荚:
她看了看还望不到尽头的天梯,又看看顾长生的小身板:“你......在开玩笑”
顾长生说:“你旧伤未愈,我背你一段,等你缓过来,我再放你下去。”
皂荚虽然平时热爱占顾长生便宜,但在这楼梯上,却也真的做不出让他背的事情。
皂荚伸手就要拉他起来。
顾长生却牢牢的蹲在地上,宛如一个俊美的大树桩子,执意要背。
皂荚:“......”
行叭。
要背就背叭,反正背累了他自然就放弃了。
皂荚犹犹豫豫的上前虚虚地俯到他后背上,警告顾长生:“我跟你说,你要是一会儿因为背了我走不动了,我是不会背你的!”
顾长生:“......”
不想理她。
见顾长生居然有些生气了,皂荚带着一脑门儿雾水,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双手向前环住顾长生的肩膀,身上的劲儿一松,随即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顾长生身上——
——皂荚身体最柔软的部位就这样直直撞在了顾长生坚硬的背脊上。
皂荚:“......”
顾长生:“......”
两个人同时一僵。
而顾长生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壳现在从耳垂到颈脖都红了起来——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刚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皂荚的模样。
皂荚眼睁睁地看着顾长生的耳垂红的快滴出血来还有他的背越来越僵硬——
饶是她,也十分不自在。
她干咳嗽一声,没话找话:“呃......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顾长生听到这句话,有如大赦,赶忙松开她的腿,然后像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的朝前面跑去。
皂荚:“......”
顾长生如此这般,让她真的觉着自己是个女流氓啊......
皂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觉得自己尚且没有当流氓的资本,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刚才的姿势不对,所以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她摇摇头,想着等下去了,她一定要用行动向顾呆子表明,她是一个纯洁的老板......
——经此一遭,皂荚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皂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老头子失踪的这么几年,她确实已经做好了老头子已经去了的心理准备。
上次在墓穴看到老头子的照明符,她心绪翻涌,使用禁术差点让自己也交代过去。
而这次再从秦广王处得知老头子也许已经去了的消息,虽然不想接受,但......
内心隐隐也有种“原来真的是这样的”的感觉。
皂荚曾经做过无数次“如果老头子不在了”她应该怎么做的假设,只是当时她每一种假设里面,都没有顾长生。
而这两次她找到老头子的消息,顾长生......
顾长生都在她身边。
不论顾长生上来的理由是什么,皂荚确实是从心底,感激他。
顾长生,至少在现在,是她皂荚认识的,第一个称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皂荚抬眼,看着在前面不远停下等她的顾长生,也努力往上走去——
大概是有人相陪,尽管两人之间还存在一丝尴尬——
尴尬主要是来自顾呆子红红的耳朵。
但不管怎么样,剩下的半截路,皂荚和顾长生很快就走完了——
到达了传说中,轮回境的面前。
皂荚下意识看向顾长生。
顾长生耳朵红红的冲她一笑,像是鼓励。
皂荚深吸一口气,走到轮回镜前——
然而只一眼,皂荚便软了下去!
顾长生心头一惊,快步冲上前去,扶住了皂荚!
怀中的皂荚红着双眼,顾长生下意识扭头看向轮回镜——
也只是一眼,顾长生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悲痛欲绝,因为只有一条留言
然后今天的粗长是作收160和预收60的加更
但更让我悲痛欲绝的是,我写着写着,60的预收变成了59
痛哭流涕
#今天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