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于虞说了不用送, 但张先生还是“强行”送她到家门口,在……吃完晚饭之后。
张先生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 倒不是有做了什么稀奇花样儿,简简单单的家常面点也能做的有滋有味。
张休复是讲规矩,不是迂腐, 不在意什么“君子远包厨”的说法, 在燕京只要不是特别忙, 下厨也是自个儿亲力亲为。
约摸为了早点把她送回家,男人回家时干脆在路边铺子里买了只“炙鸭”, 回家拿刀把鸭肉片了盛一碟。
鸭油并鸭架煮汤打卤, 加上切块的香蕈和小青菜, 滴的花椒油是家里常备的。面还在锅里呢, 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不知道是因为面汤太香, 还是被张先生下厨房这件事儿本身刺激的, 反正于虞在灶台边上看的直咽口水。
于虞是硬跟进厨房的, 张休复叫她去书房坐着歇一会儿她不肯依, 嘴上说要进去帮忙,结果也没什么能干的活儿, 就凑在灶台边看。
张休复片鸭肉的时候,小姑娘就在旁边规矩的背着手,眼巴巴地瞅。
他哪里扛得住,左右家里没有外人,张休复切两片就给她往嘴边喂一片。
于虞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吃着吃着就吃顺嘴了, 还差点把张先生指头给咬了。
等鸭子片完,小半个炙鸭都到了于虞肚子里。
再吃上一小碗面,她是悄悄摸摸扶着腰站起来的。
赵构一天闹下来累疼交加,睡的安稳地不得了。
他的伤口虽然没怎么破皮,但也有发炎的可能,忌油腥。
张休复特意给他闷的粥,等人睡醒,稍微热一热就能喝。
吃完饭已经是酉时了,张休复关好门送于虞回家。
俩人身影一高一矮,踏着夜色,踏着琼浆碎玉似的月光上街,入目是万家灯火,凉风吹得草木枝杈凌乱。
于虞一直在想赵叔赵婶的事儿,小声嘀咕:“赵叔他们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儿的。”张休复一贯温和的声音令人安心:“十来个人呢,任他县令再专横跋扈也不敢把人怎么样。”
张休复瞥见少女雪白的后颈边有缕散下来的头发,顺手给她别进往上梳着的发里,接着道:“他大抵是想着把人关两天,觉得刚迁来的灾民在平阳没有人脉,关两天就老实了,很快就把人放出来了。”
于虞脖颈被张先生温热的手指一触,痒得忍不住缩了下,她还有顾虑:“那……工钱要不回来,平白无故被关太气人了……我们县令真不是个东西……”
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放心。”男人低敛着眼,神色微冷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会叫他把工钱一分不差吐出来的。”
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瞳眸亮晶晶的“先生有法子”
“嗯。”视线想接,张休复神情柔和下来:“你别担心,赵构那边儿我会和他讲。”
于虞本来还想,那要早点告诉富贵儿,别让他揪心。结果男人一块儿说了出来。
“什么法子”
“不告诉你。”月色昏暗都掩不住张休复脸上的笑意。
他怕于虞担心,想说“你不用挂心,交给我就好”来着,又记起小姑娘跟自己说别拿她当小孩儿,话在嘴里转了两圈,换了个玩笑的语气。
于虞悻悻的低下头:“……哦。”
“先生……真不告诉我啊”
看小姑娘的表情,就差拽着他衣袖恳求了,张休复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嗯,说出来就不灵了。”
“骗人!”
当她是小傻子嘛!
于虞瘪着嘴往边上走,两人中间多拉开了一尺距离。
小孩儿一样幼稚。
张休复简直要怀疑,她下一句会说——不告诉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想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沉默片刻,于虞又开口道:“富贵儿遇上事儿也不知道跟我们大人说……还好人没大事儿……”
我们大人,这是给自己方才的幼稚行为找补呢。
张休复觉得得适可而止,再笑下去没准儿于虞就闹了,他很给面子的收住笑,清清嗓子温声道:“估计是不好意思吧。”
“嗯”
“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旁人……”男人想了想,补充道:“可能是,我猜的。赵构这孩子自尊心强……”
听到这话,于虞忍不住抬手蹭蹭自个儿脸,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很没用……给先生添太多麻烦了,只有靠先生才能办成事儿……”
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个话头上。
于家大小姐不是个自卑的人,面对张休复的时候却免不了东想西想。
眼见着小姑娘头埋的越来越低,张休复快走两步站到在她身前,伸手摁着于虞肩叫她站定了。
“鱼鱼。”男人语气郑重得很:“我先前同你讲的都是实话……”
话没讲完,小姑娘抬头怀疑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张休复忽得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颇为头疼的解释:“方才开玩笑的不算。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他眼神专注,继续道:“你遇上事儿,愿意来找我……”男人一字一句郑重的说:“我很高兴。”
“可是……”于虞欲言又止。
她真的觉得自个儿没用,凡事大包大揽,靠自己能解决好的却很少……赵构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别人,她也是啊,况且,眼前还是她的心上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