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如盘, 春日的风总是呼啸凛冽,吹得窗户呀呀作响, 丝丝缕缕窜进殿内,将那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曳生姿。
软榻上的两个人,一上一下,沈穗穗小脸通红, 身上还盖着那条貂毛被衾。赵胤唐突霸道, 俯身下去的时候,醉的不分东西, 底下的人娇软可欺, 若即若离的清香让他欲罢不能。
他手指轻挑,沿着眉间缓缓摸索,溜向秀挺的鼻梁,继而落在微开的唇上, 嘴角划过一道笑意, 若不是胸口的剑伤,恐他早已不能自持。
他起身, 伸手将沈穗穗拉起来,两人盘腿坐于榻上,赵胤剪了烛心, 又把晚娘备的银耳梨水推到她面前。
那人披着被衾,浑身裹得严实,唯独露出脖子以上的一张俏脸,眼睛滴溜溜的打转, 随即警惕的问道。
“今日胡奉仪帮我,可是听了你的吩咐”
“倒也不傻。”
赵胤不敢向前探身,就着软枕,稍稍靠在上头。他双手贴在后脑勺,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穗穗,看不够似的。
“胡奉仪对你是真的死心塌地,多谢了。”沈穗穗自然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从前赵三思对她,一心一意,呵护备至。若是早早知道这人将来会有万千佳丽,纵然赵三思有百般好处,沈穗穗也不会趟这个浑水。
“你生气了”赵胤带着一脸得意的坏笑,刚一动弹,伤口如同被扎透了一样,肿痛不堪。
“我为何要生气,莫名其妙。”沈穗穗心烦意乱,偏偏那人不识趣,龇牙咧嘴的瞪着自己,仿佛全天下的女子都为他倾心才是。
“既然你不生气,那我问你,周小婉此次,为何要去帮你”
沈穗穗心头一惊,面上确实不敢表露半分,她松开被衾,喝了口梨水,不耐烦道。
“她是去给母后送南靖美味,于我何干。”
虽不信,可赵胤并不打算深究,他靠在软枕上,听外头风吹树动,对面的美人眉头微蹙,偶尔翻一记白眼给自己,煞是有趣。
“胡奉仪只是我的人,而并非我的妾。她听命与我,跟冯安,陈伯玉等人并无二样。”
沈穗穗嘴角轻撇,脸色骤然间红了一片,却是有着恼羞成怒的娇俏样子。
“我又没问,你偏要讲。”
“是了,是我离不了你,巴巴的赖着你,与你无关。”赵胤的眸中闪着亮光,宛若星辰入海,纯澈悠远。沈穗穗对上他的眼睛,莞尔轻笑,眉心似水。
忽然一阵风吹来,案上的烛火晃晃悠悠,将两人的脸映照的昏黄不定。晚娘探过头瞧了一眼,软塌上仿佛坐了两尊泥人,皆是痴傻天真的样子。
可惜了,若是赵胤身子无恙,她也好助其一臂之力,总好过互相对坐,与彼此傻笑。
一晃半月有余,益州战事捷报频频,朝廷上下欢欣鼓舞,皇上下旨,待辅国大将军柳云与太傅之子陈伯玉班师回朝,定要亲自相迎,以示天恩浩荡。
就在万事俱备,准备拔营的时候,陈伯玉却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柳飒从驿站一路快马加鞭,赶至益州。京里也传了流言蜚语,说是辅国大将军之女柳飒一直对陈伯玉芳心暗许,将来若是陈伯玉顺利回京,皇上会给两人赐婚。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沈穗穗耳朵里的时候,赵胤正巧被叫去了宣政殿。
殿内气氛压抑,冯安与皇帝内侍皆候在殿外。赵胤跪在下手,目不斜视,黄梨木雕的书案前,皇上凛眉俯瞰,倾泻而出的怒火只缺一句话便能点燃。
“朕只问你,你到底为何不同意。”
赵胤身姿笔直,伤口大好,几乎已经不碍事了。他挑着眉毛,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父皇,益州与林城地处险隘,局势复杂,刚刚收复,儿臣不建议派豫王前往。更何况,父皇想把两城作为封地赐予豫王,这便是最大的不妥。南靖与益州相隔甚近,若是豫王心怀不轨,勾结外贼,朝廷将会付出更为严厉的代价。
请父皇收回成命,将豫王在京城安置,赐予闲职即可。”
书案前头的人发出一声冷笑,抬眼仿佛看破了玄机,暗讽连连。
“心怀不轨也不知那心怀不轨的究竟是何人!前些日子豫王被袭,就在宫里,你莫不是毫不知情”
“父皇这话何意,儿臣确实不知。”
赵胤咬紧牙关,此事虽与皇后有关,可在皇上面前,他是抵死也不能承认的。
“你们母子二人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你遇刺,皇后急不可耐的将沈良娣移回流芳殿,换了所有侍卫看护,若不是心虚有鬼,何以做这样大的阵仗。
偏偏那么巧,豫王与你前后脚被人袭击,朕曾去看过豫王,伤势凶险,想必刺客是想要了他的性命,这两件事,你觉得没有关联”
皇上眯起眼睛,防贼一般盯着赵胤,好似他说一句话,便能辨出忠奸是非。</p>
“儿臣坦荡,无愧于心,益州和林城此次好不容易攻克下来,儿臣认为不宜将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