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是吃完一整锅咖喱饭才停下的。
他没多少东西, 但是背了个大的旅行包, 薛易一边刷碗一边问他里边装了什么。
“钱呗。”秦朗富贵逼人地哼了一声:“通过我的聪明才智,从富人钱包里抢来的。”
“少背点现金,存卡里吧。”
“就你话多。”秦朗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包, “这里头可都是我的宝贝, 怎么舍得存卡里, 我得一天摸几十遍才行。”
“贫死你拉倒。”薛易收好盘子, 走过来,和他并排坐下。
秦朗墨迹了一会儿,挤出来一句:“刚刚对不起啊,不该撕你卷子。等我到地方了, 给你寄一百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过来, 你别生气了好吗”
“不用, 你出去了就安生点吧。”
“我安生,你第一天认识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好吧。”
“对了, 你这次和秦一封一起走”薛易突然问道。
“嗯。因为下了飞机我爸让助理来接我俩,肯定得一车都接走,犯不上分两次。”
“秦朗,叔叔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朗默了一下,把头仰在沙发背,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薛易,我不知道。”
“我也才17岁,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四岁, 又不在身边,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印象。在我爸眼里吧,又是个没成年的毛头小子,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如果这次我爸不行了,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
秦朗的话里带着浓重的愁绪,样子也是伤心的,眼皮略微疲倦地阖上了。他很少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以至于薛易没能发现他话里不对劲儿的地方:
并不是没有亲人,还有个连血型都一样的秦一封,秦朗的逻辑不会这么不严谨。如果薛易能再多想想,就能猜到秦朗是真的要对秦一封下手了……
“到时候我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给我做咖喱饭。”
薛易突然有点心疼,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些问题本来不想说明白的,可不说明白又会耽误别人,薛易心想着委婉点委婉点,可一开口就成了直球。
“你喜欢我”
这么多年的默契,秦朗一点都不惊讶他会这么问,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可你都看出来了,那可能就是喜欢吧。”
“你有过女朋友。”薛易引导他:“你会对我产生这种感觉是种依赖。”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感觉。”秦朗不以为然,甚至想抽根烟。
“我知道。我也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所以我劝你不要再继续琢磨了。”
“为什么”
“因为开头就是错的,想下去也没有结果。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其实很简单,你的第一任是女生,你注定和我不一样。”
薛易严肃起来的时候很有气场,秦朗突然觉得,比起现在别别扭扭的自己,他更像个哥哥。
但秦朗就是不想轻易死心:“我是真的喜欢啊,也会担心你,也会想照顾你,不想让你受苦受累受委屈,想把你保护好。”
“我也想保护你啊。”薛易说完,默了一下,旋即又垂头道:“秦朗,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该说喜欢我。”
“为什么!”秦朗直起了身子,“要是我偏要追你呢”
“你现在追求我,和我表白,倾注真心对我,我会怎么样呢我会感动,然后也倾注真心对你。可你不是弯的,你将来注定要和女人在一起,到那时候,我真心都掏出去了,你却走了,我怎么办”
秦朗说不出来话了。确实,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你就是太患得患失。”薛易突然笑了,严肃的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目光:“秦朗,谁规定朋友就不能给你做咖喱饭了啊。”
“那……”
“等你回来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就当是、当是答谢你给我寄五三练习题”
好吧,走都要走了,还记得要贪他套练习题呢,他从小到大,可一点都没变。秦朗这样想着,终于笑了。
“差不多了,我走了,房租就拿你家教钱交吧,摩托车钥匙搁你桌子上了。”
“路上小心。”
秦朗走到了门口,拉开防盗门,顿了一会儿,才颤抖着说了他这辈子都说不出来几次的煽情话:“油箱给你加满了,你自己也要加油啊,加油考个好大学……你觉得有用就好,虽然我们这些粗人觉得没啥卵用。”
“好。”
“加油,考个清华北大。”
“嗯,我加油。不过你是不是就知道这俩学校”
“啥,这是俩学校”
因为时间关系,夜晚航班又很少晚点,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楼下,秦朗下来,拉开车门坐进去,头晕乎乎的想吐。
“老板,您带行李了啊,我们还说给您买……”
“买吧,没带。”秦朗把包放在一边,一只手撑着额头,单手拉开咖啡罐儿的拉环。
车子缓缓地启动了,昂贵的宾利和家属院老化剥落的墙皮格格不入。
“那这个包是”
“游戏机。”秦朗灌了口咖啡,问他:“房子的事儿办好了吗
”
“好了老板,那人说房产证过两天就寄过来。”司机皱皱眉,有点困惑:“您都要走了,还买这里的房子做什么”
“升值。”秦朗随口一说。
“怎么,难不成虹城市中心要南偏了!那要不要都买下来,我这儿有笔养老金,老板你给我入个股吧怎么样”
“开你的车吧。”
“老板……”
“再说话巴西分公司了解一下。”
————
圣诞节快要到了,学校里出现了两种流派,一种是抵制西方节日,坚决不过圣诞的,另一种已经在收集一角硬币,攒够了好几个平安果的小孩儿。
因为今年圣诞赶上了周末,老师也就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政策。
苏城飞转了一圈回来,抓着一把钢镚,拍拍薛易摞在桌上的课本:“大哥,就差你了,快给我一毛钱。”
“干嘛,收保护费啊”
“保护费有收一毛的吗,这个是祝福,一人一毛钱,凑两块四,刚好是二十四号平安夜,还可以去小卖部换一个平安果。”
“哦,好幼稚。”
薛易说着,从卷子堆儿里抬起头,摸了摸兜。竟然还真有个钢镚,是给摩托车车胎充气儿时候找的。
他掏出来,递给苏城飞。
“大哥,我也要!”陈娇小泼妇扒着头,伸手就要来抢,被苏城飞一把拦住了。
“喂,你有没有点先来后到啊,我先跟大哥要的,一边儿去。”
“谁是你大哥了,我大哥答应过你吗你就喊,要不要脸,快点给我!”</p>
“你俩商量好,我只有一个。”薛易有点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