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其中一人只着中衣侧卧榻上,门禁锁着,只有一盏摇摇晃晃的小烛灯。
从世家礼仪角度来讲, 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任孤鸣突然想起刚刚穿书遇见披着“公珩”马甲的谈知臣时,他也是大半夜翻墙跑到天台外面吹冷风,只不过当时他没敢进来, 自己一声不吭在外面挨着,不由得低笑起来。
他随手从一边拽了件外袍,斜斜披在肩上,懒洋洋支起身子改成了一个侧坐的姿势,蔼笑道:“过来坐。”
谈知臣一愣,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罐和血巾,竟然犹豫了一下, 他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写着“这是怎么回事”,脚上却迟疑着不肯动半步。
任孤鸣被这他这个表情逗笑了, 又催他:“过来点坐, 那边太远我看不清你。”
裸眼视力5.0,能看清天上飞鹰羽毛的寒川君面不改色道。
随后,他清楚地看见谈知臣的耳尖稍微红了那么一点,眼皮耷拉着,谨慎地搬了个墩子坐在了屏风旁边,警惕地盯着他。
任孤鸣都快给气笑了:“你老坐那么远干什么,我是能吃了你还是能杀了你”
谈知臣目光闪烁地瞟了他一眼, 没说话。
他正疑惑,肩膀上的外袍没搭住,微微划了一点下去,那布料又沉又缀,要不是他手快估计就整个落下来了。
任孤鸣恍然大悟!
谈知臣出身玄门名家,肯定觉得他这样衣衫不整地接待客人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不愿靠近来一定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
我真是太失礼了,怎么能这样就和客人交谈呢任孤鸣懊恼地把外袍一披,认认真真地开始展袖子,还满怀愧疚地道:“是我想得不周到,有些失礼,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谈知臣正在低头和偷看之间左右为难,闻言:“”
任孤鸣这套衣服脱不好脱,穿倒是很麻利,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已经穿上一半了。谈知臣顿时捧着坐着的墩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咣当一声撞在了床沿上!
任孤鸣穿衣服穿了一只袖子,茫然地看着他:“”
谈知臣感觉那一撞分寸没掌握好,膝盖骨磕得生疼,他扬起脸诚恳地说:“你别麻烦了,本来身上就有伤,该不好了。”他腿上撞那一下有点疼,少年人又不是很精于面部管理,因此流露出一点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这神色落在满心愧疚的任孤鸣眼里,就是委曲求全、强颜欢笑。任孤鸣连忙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是我思虑不周。”
谈知臣悔得肠子都青了,眼睁睁看着他三两下把衣襟全部拢好,头发实在来不及再束个冠出来,便随便挽了一下,好在这张脸颜值能打,即使这么一身敷衍衣着也不见邋遢,反而有了一点温柔慵懒的意思。
好像一下从云端落了下来。
任孤鸣正襟危坐在桌边道:“说罢,这么晚翻窗来干什么”
谈知臣一颗心砰砰狂跳,依旧是垂着眼坐着,目光规规矩矩地收着,一眼都不敢乱看似的,听他问了才默默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白瓶出来推给他。
一拔瓶塞,一股浅浅的、缱绻的玉兰香味飘了出来。
谈知臣低声道:“给你送药。”
任孤鸣神色复杂地道:“你不是以为我没受伤吗”
来自一个心思剔透、观察入微的直男的疑问。刚刚谈知臣看见桌上的药和血巾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受了伤的,又怎么可能是一开始就想要来送药的
谈知臣楞了一下,很快抬起头理直气壮地问道:“刚想起来的,不行吗”他甚至伸手去够那瓶玉兰香:“你不要就还给我。”
任孤鸣见他撒泼耍赖起来,拿着药的手往身后一背,也跟着耍赖:“那不行,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不给你。”
玉兰的香味儿让他十分舒心,几乎很快就把裴衍青带来的药膏给抛到脑后了,他甚至开始思考现在擦掉药膏重新敷的可能性。
谈知臣当然不能真去抢,他消停地坐下来,轻声问道:“这些药是你带来的吗”
任孤鸣没多想,实话实说:“是阿裴刚刚给带过来的。”
谈知臣眼神稍微动了动:“裴衍青”
任孤鸣见他好像很惊诧似的,便反问道:“是啊,不然还有那个姓裴的能惦记着我……不过你这个药是哪来的,总不能随身揣着药啊。”
谈知臣眼神闪烁,磕磕绊绊地道:“我,我白天,那个……”
原本是白天步家师弟拿给他揣在怀里备用的,此刻临时拿出来抱佛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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