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顿住脚步,回身看向他。
四处都有侍卫,赵安棠走近了一些才揽住他。顾阮斜睨他一眼,“与武将走得这样近,太子就不怕落人口舌”
“我都是太子了,再谨言慎行有什么用”赵安棠倒是想得开,手上用力,将这人揽得更紧了一些。
顾阮倒也没当众把当朝太子甩到一边去,只冷冷道,“有话就说吧。”
赵安棠低低笑了两声,倒也没拐弯抹角,张口便问,“皇上给了你什么”
“什么也没有。”
“顾将军,”赵安棠这回是真的笑出声了,接着,低声道,“你我是什么关系,你自己也知道,何必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呢”
“太子既然不信,又何必要问”说着话,顾阮甩开了他的手准备离开。
赵安棠原本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己,但自己真正想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顾阮。”他唤了对方一声,然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世的你自以为已经知晓一切了,有没有想过,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
这一次,顾阮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对方说的话,脚步也未停,直到回了公主府,在那熟悉的环境里安静地坐下身来,这才从怀中摸出了皇帝交给自己的那个东西。
那是西北军的虎符。
这么多年来,皇帝之所以放心地将他放在西北,原因说来复杂,但也很简单——因为他没有实权。
从多年之前他第一次入宫面圣开始,他便生活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宋河老将军一心为国,虽将他视若亲子,可却更忠心于帝王。建文帝之所以提拔了他而非宋河的亲子宋川,也是想着他与宋河终究不是血脉相连。朝廷握着宋家老小的性命,宋家握着顾阮的性命。
顾阮从未真正掌控过那个虎符,甚至一举一动都在宋家人的监视之下,若有半点不轨之心,恐怕都活不到今日。他纵然是“西北”的主人,可宋河老将军戎马一生,若真与他翻了脸,大军也不见得会跟随他。
上一世,建文帝虽心知顾阮对宝和公主的心思,但却并不认为自己能拿女儿来制衡一个边关武将一辈子。顾阮处境艰难,苦熬了许多年,直到建文帝驾崩之时都没能拿到虎符。但在建文帝死后,诸王叛乱,宋河老将军已无力掌控局面,到了那时,才主动将虎符交给了他。但在那时,顾阮自己拥有的军队已经足以与西北军抗衡,而建文帝没能在驾崩前处置了他,让西北军跟随了他整整二十年,就算没有那道虎符,他也是西北真正的主人。
这辈子,很多事都不同了。顾阮不想去猜测那个帝王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拿出了这道虎符,但他会永远记得对方叮嘱自己的话,将那个姑娘视若掌上明珠,护她一世无忧。
至于接下来将会发生的那些事……
“顾……顾公子……”有婢女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顾阮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安的预感,而紧接着,对方便说道,“陆三公子求见。”
果然。
又来了。
顾阮甚至还未从家国大事的怅惘中回过神来,那陆攸竟然已经一溜烟从外面钻了进来,听说还是公主允许的,难怪带着一脸得意。
与这明显成熟了不少的年轻人相对而坐,顾阮心累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但对方的歉疚却不是为了自己的不请自来,反而说道,“我听说了前些日子在宫中发生的事,大哥,我爹他……”
“你爹如何与你无关。”顾阮抬抬手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的道歉,也真心地觉得这朝政上的事与这单纯的孩子没什么关系。
但陆攸却心存歉意。他向来尊崇顾阮,一心想要对方过上好日子,享受荣华富贵。但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在朝堂上弹劾这人弹劾得最欢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而且,他这次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我要成亲了。大哥,你会来我的喜宴吗”
顾阮总算是提起了精神,“何时和谁家订的婚事”
他清楚地记得,上辈子的陆攸是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成了亲,婚后生活也算美满,但成婚绝对不是在这两年。
果然,陆攸说出了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答案,“是成亲王府上的昭庆郡主,明年开春就成亲了。现在安阳侯也不在了,大哥你会不会娶公主进门啊哎,这样一算,我岂不是要叫你姑父了……”
可是这样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却换来了顾阮越来越凝重的神色。
这汴京城分明是已经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