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西北大漠的时候,顾阮有将近五六年的时间都在军营里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后来战事渐渐稳定下来了,终年不见战火,他也硬是被拉回了泾阳城居住——蹭别人的房子,身边没有姬妾没有仆从,跟在身边的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过命的兄弟。
一晃十载,就这样过去了。
如今陆攸贴在他耳边说起的姬妾争宠之事,他在战乱的西北很少能见到,也从未亲身经历过,一直都是道听途说,自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单单提起这事,都足够让人不知所措了。
偏偏那陆三公子还不肯放手,“安阳侯和公主成婚多年无子,我看多半是安阳侯的缘故,不然国公府那个老妖妇早就闹起来了。就算不是也无妨,你和安阳侯现在都没有孩子,只要公主先生了你的儿子,从今往后,就算安阳侯还是驸马,你在公主心里的位置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他自小生活在姬妾众多的深宅大院里,见惯了内宅争宠之事,自认看得比旁人都“通透”一些,劝起人来也是苦口婆心。无奈顾阮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耳根的红已经慢慢蔓延到了脖颈,看上去极力克制才没有抬手推开他。
“那猫……安阳侯已经送了,就算再寻来一只也无用,改天我给你寻个有趣的玩意儿,准保公主喜欢。”陆攸越说越起劲,好像刚刚拿只狼崽子来邀功的蠢货不是他似的。
顾阮总算忍不下去了,作势要抬腿踹他。
陆攸识相地往后蹦了几步,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别忘了我叮嘱你的事!”
顾阮只让他滚得再远一些。
只是等到陆攸一走,这空荡荡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反倒让人更加专心地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顾阮脸上发烫,迫切地想找点事情来缓解心中升起的那些绮念,扭头便喊,“甫一。”
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
他心下困惑,又到耳房看了看。原本甫一身为他带来的“下仆”,应该与公主府的其他下人一起住在外院,但傅知意体谅他们二人身份不同,一直也未将甫一当做奴仆对待,便任由甫一挑了这正房左边的耳房住下。可如今顾阮将这东跨院转了一遍,非但不见甫一身影,就连对方放在左耳房里的行李都不见了踪影。
走了
甫一身为西北军的副将之一,原本是有官阶在身的,受不住这深宅大院的生活离开并不是怪事。原本顾阮便劝他不要跟着自己回京,只是对方执意陪伴他左右,甚至不顾他的阻拦甘心卸任当个下仆。顾阮无可奈何之下,便想着对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就会醒悟回西北,谁成想这一日来得竟然这样早。
而且,还是不告而别。
按理说,对方就算是要走,也会告知他一声,或者是干脆来骂他一顿再扭头离开,绝不至于这样不发一言匆匆离去。除非……是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顾阮心下一沉,已隐隐猜出了对方突然离开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那年轻人冲动之下会做出的事情,他在无奈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担忧,扭头便要出门传信。
可就在他前脚迈出门的时候,一个毛绒绒的肉团也滚到了他脚下。
“软软”
赵明珠换了件大袖,梳着少女样式的发髻站在院门口,努力对着那小东西挥着手。但在软软跑过去被她抱在怀里后,这姑娘还是未见离去的意思。顾阮怔了半刻,忽然明白过来——她是来找他的。
东跨院的屋子布置得比其他院子要稍显朴素一些,却也比泾阳城那座宅子奢华百倍了。但在将赵明珠请进屋里坐下的时候,顾阮还是暗叹这房间太过简陋,那锦衣华服的少女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哪怕这整个宅院都是她家的……
时隔一日的二人独处,还是一个满面淡然,一个略显局促。
赵明珠是在派人送走了陆攸之后才决心过来的。说是因为陆攸那番诚恳的请求有些动容也好,说是她自己看出了顾阮的亲近之意也罢,她自认为有些事还是要和眼前这人说清楚的。
“你知道我为何会与驸马成婚吗”她甫一张口,就像是握起了最尖锐的利刃,随时做好准备要将其狠狠刺向面前的男人。
顾阮最不愿听到的也是这样的话,沉默良久,才强迫自己开口,“青梅竹马,情谊深厚。”</p>
“是。”赵明珠点点头,“在我四岁时,他随荣国公夫妇进宫为太后贺寿,但太后在诸多孙辈中最宠爱的并不是我而是几个孙子,宴席间还戏言道,傅家兄妹聪慧机敏,霞姿月韵,待他们稍大一些,定要做主为孙儿们订亲。那时人人都知道国公府无意让傅知意尚主,便都以为太后是想让皇子迎娶傅姑娘。自那之后,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太后没过两年就薨逝了,傅姑娘几乎再也没有进过宫,取而代之的是她兄长……知意他最开始是我十七哥的伴读,而我那时与皇子们一同读书。不知不觉,十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