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则人生最狼狈的时候, 莫过于他近乎跌跌撞撞地闯入东宫寝殿, 在一团黑漆漆的冷光残影里, 撞见长梨木靠上蜷腿而坐,
拥着厚重的一床棉被,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卫绾时, 他几乎双膝一软, 哑声道:“孩子……”
卫绾将被褥捏得进了一些, 拉上腰际,避过了他的目光。
夏殊则不能死心,又走近了几步, 声音更哑了:“告诉我,孩子呢?”
卫绾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清泪, 她抽噎起来, 用被子擦去了热泪,“没有了……”
他抬起来,放到卫绾肩膀上的手,蓦地便落了下去,无力地垂了下去。
卫绾几乎不敢看殿下的眼睛。他很失望,很难过, 她只希望现实亦能如梦境一般能心意相通,让她明白、分担他的痛楚。
夏殊则的目光定了片刻,凝在了卫绾的小腹上, 被褥盖着,看不出甚么, 然而他却这么定定地看了许久。
卫绾咬牙道:“殿下你回来做甚么?洛阳于你是龙潭虎穴,你回来做甚么?难道你不知……”楚王已经秘密返回了洛阳,部署好了一张巨大的口袋,正等着你往里钻么?
夏殊则后退了几步,踉跄地几乎摔倒,方才从马背跌落也不觉得痛,到了时候痛得犹如火烛灼烧,腥甜冲到了喉中,几乎要破出喉咙吐出。他勉力站定,闭着眼重重地呼吸了几口,“为什么?薛氏对你开的条件是什么?打了我们的孩儿,便放了你的兄长?还有别的么?”
殿下他果然知道,卫不疑出城之后,便被薛氏扣押下来了。皇帝眼瞎目盲,不然也不会被薛嘉懿哄骗了二十多年,宠幸外戚,若无太子平衡局势,早已朝纲霍乱,殿下他是不放心,怕她做了傻事,明明已经离开了洛阳又连夜赶回来。
只是迟了一些。但,或早或迟结果都是一样的。
殿下的目光太过幽深,晦暗难明,卫绾已不敢再与他对视下去,她垂下了目光,“没有了,就这一条。”
“呵。”
他嘲讽地笑道:“在你心中,你阿兄的性命远远重过孤,重过孤的孩子,所以你一声不吭,瞒着孤,便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他?”
卫绾摇摇头,“殿下,我不是这么想的。”她抬起了头,面带歉意地望着他,“只要你还在,我也还在,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可阿兄的性命只有一条,不是么?”
夏殊则道:“你那么肯定,孤以后还肯与你生儿育女,还能让你怀上孤的子嗣?”
卫绾怔了怔,心痛如绞,她的嘴唇干得几乎要裂开。
“卫不疑放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