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这是在怪我”
薛淑慎也惊讶,倒退了几步,跌回聂氏怀中。
卫织将母亲一抱,挺起了胸脯为母亲顶撞回去:“才不是!卫绾自己不当心,教人劫走了,我们卫家死了好多人,阿娘也并不是不救她!原本她那个表兄也带人来了,说要救回她,还同我们立了军令状的!”说罢又频频朝大兄使眼色,教大兄站出来为母亲说话。
卫不器个性仁懦,只是蹙眉,权当不见。
薛淑慎与卫织失望透顶。
卫邕骇然道:“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便回来了,怎不等等王徵救回阿绾”
薛淑慎忽冷冷道:“王徵是卫绾亲表兄,自然比我这个狠心主母更惦记她的安危,以免我揽了这活去,救不回卫绾反又让人诬赖一通,说我狠心恶毒了!夫君心里也清楚,我便是如此一个狠心恶毒之妇。”
“你……”
这二十余年来,卫邕教薛淑慎掐得大气不敢喘三口,不是没有道理的。
卫不疑的心一下沉回了腹中:“父亲你也不管阿绾死活了么”
“这——”
“我亲自去找,杀了黄河水匪,替阿绾寻回公道!”
卫不疑大步流星要往外走,递剑的小童忙跟上。
只是还没走出厅堂,一抹绿影忽然闪入眼帘。卫不疑认得来人,大喜过望,“阿绾”
卫绾回来了
薛淑慎与卫织面面相觑,怔忡望去。
卫邕也是大喜。
只见卫绾、月娘与小丫头常百草三人被四五名亲兵伴随着入门,卫绾一身湖绿烟绡烂漫海棠锦纹齐胸襦裙,衣衫雅洁,发髻严整,面容素丽之中有三分端艳,眉目如画。卫织从小自知容色比不过卫绾,今日不知为何,更越发惊艳于卫绾的容貌,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同了。
卫绾朝父兄施礼告罪:“阿绾回来迟了,让父亲和兄长担心了。”
薛淑慎脸色拉了下来。
卫邕直点头,“回来便好,可受什么伤没有”
“父亲记挂,女儿完好无事。”
卫绾牵了牵衣摆,目光沉静,丝毫不像是曾落入匪寇手中过。
卫邕总算放了心再度点头,这时才留意到卫绾身后的四名气度不凡、轩然昂扬的亲兵,略感诧异:“这几位是——”
薛淑慎也朝她们打量过去,看装束不是王徵带来的人,薛淑慎心中暗生欢喜,卫绾到底是和外男厮缠不清了,卫绾被劫走一事一旦传出去,她自己纵然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堵不住悠悠之口了。
卫绾身后的一名亲兵走上前两步,朝卫邕亮出了一块手牌。
那手牌黧黑木制,并不起眼,只是正中有赤红火焰徽记,凛然摄魄。卫邕认得此牌,失色往前走了几步,朝那亲兵一揖拜服。
满堂人震惊不敢言,那人是何来历,竟让卫邕肃容恭敬到如此。
卫邕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搭救小女,改日卫邕定备上厚礼拜谢。”
薛淑慎一惊,扶住了聂氏之手。
亲兵笑了一声,声音不辨喜怒:“卫家主母走得太快,我等竟没有追上,只得将四姑娘护送回来。水匪猖獗,险些冒犯了四姑娘,幸而我们护送太子殿下回洛阳,中途撞见,行了举手之劳而已,卫大司马客气了。卫家还有家事在,我等不便久留,这便向殿下复命去了。”
“应该的,不器,着人送几位大人出门。”
卫不器温和地应了声,送几名亲兵出府。
薛淑慎还怔忡着,心跳疾切。她原本还想这消息能散布出去,如今没想到,竟是太子殿下救下了卫绾,若再敢传出留言,那便是对太子的大不敬。陛下倚重太子,这位储君手握实权,朝野上下无人不拜服贴耳,不过是来了几个亲兵,都尚且让卫邕如此,即便亲妹妹是陛下宠妃,薛淑慎也万万不敢开罪于太子。
卫绾一直在留意着主母的脸色,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重生而来,得知是被太子之人救下之时,卫绾惊恐万分,害怕梦境之中万箭穿心的厄运重演,但幸得并不见太子人,这时离她被杀也还差了一年多,她才稍稍镇定。
送她们入城之后,亲兵要与她们分道扬镳,卫绾央求他们:“大人,阿绾险些被奸人掳走,怕外头有人嚼口舌,坏了名声清誉,大人们若是不急着回宫对殿下复命,可否相送阿绾回府阿绾日后必有重谢。”
亲兵们见她言辞恳切,所言也在理,便顺道护送了卫绾一程。
卫邕对薛淑慎不忍说重话,但也仍是不免带了几分问责之意。人散之后,卫不疑与卫绾回西院。
卫绾脚下踢着一颗石子,闲庭信步。
春风骀荡,林碧如烟,落在卫绾眼中却无比浓烈。重生的生命犹如一次新生,她无比感激上苍的如此安排,感激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决不能在夕照谷潦倒收场,尸骸都无人收拾。
“阿绾,你被抓走了,怎么反倒开怀”
卫绾笑道:“我是觉着,主母会有好长一段时日,不会寻咱们的麻烦了。”
卫不疑困惑,“你得了太子庇佑可那亲兵说不过是顺手救了你罢了,你连太子殿下的面也没见着吧。”
卫绾冲他眨了眨眼,“阿兄,你信不信,三日之内,必有一桩让主母头疼的大事要发生。”
“嗯”卫不疑气笑,“我们家小神棍又开张啦”
“但话说回来,薛氏把持中馈多年,又是皇亲国戚,有什么是能让她也头疼的”
卫绾面露神秘,拉过了卫不疑的手,脚步匆匆地回西院去。
三日之后,远嫁幽州的卫皎忽然千里迢迢地回来娘家了,素来报喜不报忧的二姑娘,说什么也再不肯回去,在母亲怀中哭成了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