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掩在一副并不属于他的皮囊之下。
林舒曼怀着满心忧虑,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自己前世魂牵梦绕,今生蓄谋已久的地方。
东宫的车驾从皇城中出来,缓缓穿过近乎于整个京城,终于在几度“山穷水尽”之后,在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僻静巷子深处,找到了一户不甚明显的小铺子,掩在一众煎饼摊、馒头铺之后,看起来既萧索,又辛酸。
店铺大门敞开着,牌匾上的字迹已然积起了厚厚的尘土,一进门,逼仄狭窄的店面之中,非常突兀地横亘着一张红木雕花的柜台。
后面是一排摆放着一件件仿古器具的格子架,架子上的展品没看出有什么古色古香的意蕴,没什么历史厚重感,倒是每一件都能体现出店主……真的懒。
甫一进门的林舒曼并没有见到人,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人么”
无人应答。
林舒曼走上前,原想着敲一敲柜台,结果凑到柜台前,只见柜台之后,一张竹藤摇椅之上,斜卧着一个人,用一把折扇盖住了脸,看不见容貌。
折扇之上用遒劲有力的草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无事勿扰”。
呵,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做生意的。
林舒曼轻轻扣动桌面,差点激起一阵扬尘,只能清了清嗓子,喊道,“起来做生意了,别睡了。”
半晌,柜台后面的人才开始如同一只大虫子一般在摇椅上蠕动起来,他将折扇向下拉了一拉,一双狭长美艳的眸子露了出来,眼角眉梢还夹杂着一抹怒意。
他冷冷地问道,“公子要买什么啊”
林舒曼俯身,拿过他手中的折扇,这一举动让柜台后的男人颇有些惊讶。然而这种惊愕的表情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他软若无骨地翘着二郎腿,依旧依靠在摇椅之上,不甚在意地勾起嘴角笑一笑,“公子来找我买扇子”
直到此时,才换了林舒曼一愣,眼前人披散着乌黑长发,虽然一副病恹恹的厌世感,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媚而不妖的秀气,一种很难在男人身上看到的,丝毫不让人厌烦的秀气。
林舒曼这一愣,让眼前的男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半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惊慌失措地道,“客观,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咱俩都是男人,不合适吧……”
林舒曼终于拉回了三魂七魄,突然觉得刚才有些丢人现眼,于是脸色一红,翻了个白眼,问道,“别废话了,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出来吧。”
“客官,您真识货,您手里拿的这折扇啊,就是最值钱的。”
笔锋苍劲有力,线条如行云流水,洒脱之感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落款处的“蔡杰”二字确实足以唬一唬外行。
然而林舒曼只是浅浅一笑。当朝太子太傅,也就是靳霄的师傅,谢安伦,年少轻狂之时,自诩小“蔡杰”,一口气在三十个扇面上描摹了蔡杰的笔迹,流传于世,并且号称世上无人能辨其真伪。
多年以后,谢老洗尽铅华,亦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所以竭尽全力地搜罗回了自己的仿品二十几件,却有几幅字,终究没有找回来。
其中一把扇子,在前世的时候,恰好落在了林擎英的手中,于是林舒曼对于这字体还颇有些研究。
“谢老若知道你拿他的笔墨招摇撞骗,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眼前人见被林舒曼戳了老底,恨恨地起身,一把夺过折扇,即便有些恼羞成怒,却依然不忘了耍帅地扭动腕子,锵锵然收阖扇面,执于身后。
“行了,别废话了,我是来买步摇的,赶紧的吧,出个价,我好让府里清点一下,送过来。”
眼前的男人眉毛一挑,登时来了兴致,“贵客,里面请。”
说罢,他扭动身后架子上唯一一盏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青花瓷碗,逼仄的空间之中旋即升腾起一阵扬尘来,惹得林舒曼一阵烦躁。
心底不由地嘀咕起来,白瞎这么好看的皮相了,这么不爱干净。
很快,一个更为狭窄的通道展现在二人眼前,林舒曼跟着眼前人一直穿过积尘厚重的层层货架,来到了一个红木盒子跟前。
林舒曼已经顾不得其他,激动得等不及那男人上手,而是自己便擅作主张,打开了木盒,一枚泛着柔和光晕,雍容而不浮夸的步摇呈现在林舒曼的眼前。
一时间,一层氤氲的雾气笼罩在林舒曼的眼前,她心头一酸,竟有些哽咽起来,“多少钱”
店主见林舒曼这副激动的样子,殷红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公子拿去送美人的吧,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就不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