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清雾晕染开宁静的夜色,窗外墙根下夜来香的甜味丝丝缕缕地飘进屋来,逡巡在床前美人的周身。
靳霄像一只小奶猫一般打了个哈欠,拉长了颈子好生抻了个懒腰。然后侧脸看向林舒曼,笑而不语。
林舒曼:“其他问题我都可以不问,但你必须把你和皇上之间的恩怨告诉我,否则我明天上朝,又抓瞎。”
一提到这个话题,靳霄的双眼便黯淡了下来,半晌,他才轻轻开口,“他是父我是子,他是君我是臣。有什么恩怨,我的执念罢了。”
林舒曼凑上前,轻轻拍了拍靳霄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十五岁那年,鞑子入侵西北。父皇御驾亲征,本宫作为太子,亦是随行。西北战事一直持续了数月,仍旧不见起色。一日父皇带着我去左翼大营巡视,路上遭遇了一股鞑子势力的伏击。”
说到这,靳霄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们人数不多,敌我实力太过悬殊。父皇选择了带着一支近卫现行撤离。留下了我和更少的人,与鞑子顽抗。”
前世的林舒曼也曾遭遇过众叛亲离,也遭遇过至爱之人的背叛,但想来究其一生,父亲都没有抛弃过她。
一个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弃卒保车”,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林舒曼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十几个东宫亲兵被俘了。在押解我们回敌营的途中,我们十几个人,趁着鞑子晚上喝醉酒休息的功夫,挣脱了绳索,把他们都杀了。”
此刻的靳霄,被掩在林舒曼的身体之内,本应该是娇弱无比的。可当提到了“杀”字的时候,仍能看到他眼神之中弥漫出来的狠厉与决绝。
有时候,这种杀伐果断之人,都是彻彻底底伤过心的。
林舒曼此刻作为“太子”,替靳霄继续担起了这份沉重的过往。起初,林舒曼觉得自己不得不灵魂转换,也就不得不保命活下去。
可到了今时今刻,林舒曼想要试一试,把这个情势,扭转一番。
前世,她亏欠靳霄太多了,今生,她想让他能活得幸福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
就在林舒曼因为靳霄的故事而彻底陷入了沉思的时候,原本应该更为阴郁的靳霄却恢复了常态,嘴角一勾,“行了,我的太子爷,该说的都说完了,也该放‘奴家’去休息了吧还是太子爷决定,让‘奴家’陪您休息啊。”
林舒曼听着靳霄不着四六的话,差点被气个倒仰,刚才她还好心为他思量,也真是多此一举了。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依然没有放靳霄离开。而是软磨硬泡地让他给她讲了讲如今朝中的局势,她现阶段的仇敌,以及他记忆里,接下来会发生哪些事情。
一直聊到了深夜,靳霄才打着哈欠,“算我求你了,日子还长呢。敢情你现在用着我的孔武有力的身躯了,也不知道困乏。你这小身板,根本经不起熬这么晚啊。”
林舒曼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道,“那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公文。”
“好啊,我去卧房睡,你记得去厢房哦。”
林舒曼赶忙拉住了靳霄,“大哥,你搞清状况好么,我现在是太子,你是林家女,你去太子卧房睡,让太子住厢房”
靳霄满不在意地一挑眉,“本宫上辈子就住那房间,习惯了。你住哪儿都一样,和我抢什么”
林舒曼当然住在哪都一样,可她还是怕下人们看见了落人口实。但她还在想着如何应付的时候,靳霄已经蹦蹦哒哒地朝卧房去了。
林舒曼只能长叹一口气,不和他计较了。
看了一会书,林舒曼想着明早还要上早朝,也便去厢房休息了。
还没等林舒曼自然醒,窗外便传来了一鸡飞狗跳之声。林舒曼紧锁眉头,想着靳霄又起什么幺蛾子,便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里衣冲了出去。
却只见庭院之中,长廊之下,林静娴已经早早跪在那里,背诵起《弟子规》来。
小内侍们见“太子殿下”面有愠色,也知道要出大事儿,赶忙跟着跪倒在地,解释道,“太子殿下赎罪,奴才们确实是阻拦了林小姐的,可惜没阻拦住。她……她说是您让她来诵读的。”
林舒曼起床气未消,一时气结,阴冷地道,“你还挺喜欢罚跪诵读的,好啊,去,给她取笔墨来,跪在这抄,抄不上百遍,不许起来。”
林静娴一听“太子殿下”这话,登时百口莫辩,明明是昨日姐姐告诉她的,太子殿下起床特别早,最喜欢勤奋之人。所以她才一早就来到东宫诵读,以引起太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