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周徐礼,是不是他自己。
陆宜宁噤声了,胃里的酒水随海浪不停翻滚,也吐不出来,酒精却一直坚持不懈要挤占她的大脑空间。
周徐礼看了眼时间,扶住她的肩膀,“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陆宜宁点点头,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步子。
“怎么了”周徐礼转身,语气带了些玩味,“再不回去,我们就要露宿荒岛了。”
“我想问你,”陆宜宁抬头,表情认真,“今天晚上,你爽快了吗”
她怀里还抱着喝剩下的半瓶酒。
周徐礼淡抿住唇,转过身面对她,习惯性弯下腰和她平视,哄小孩的语气。
“今天晚上我很开心。”他弯唇笑了笑,“谢谢宜宁带我去电玩城,当然,如果能不那么严肃,让我偷喝一口酒,会更开心的。”
陆宜宁板起小脸:“别人开心,要钱。你开心,要命。”
周徐礼嘴角的笑意微僵,行吧,总结还算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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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宜宁的酒品不算差,坐在摩托艇后座上牢牢抱住他的腰,到岸边自觉松开手,摇晃着身子往停车区走。
周徐礼交上租金,怕她跌倒,快步跑过去扶住,“钥匙在哪”
“口袋里。”陆宜宁说,“你摸摸看有没有。”
周徐礼动作顿住,目光扫过她穿得热裤,半截衬衫遮住的口袋,被风一吹,隐约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
总不能占小姑娘的便宜。
他神色不太自然,放轻音量,“可以自己拿出来吗”
陆宜宁半掀起眼皮,身子靠住车身,在他终于松口气的表情下,手指从背心的衣襟伸进去。
“我给你摸摸。”
她话语刚落,手腕被捏住,及时阻止了不太“雅观”的行为。
周徐礼轻叹口气,撩起她耷拉下来过长的衣摆,“在左边还是右边”
“我记不清了。”陆宜宁伸开手臂,好让他掏钥匙,“你都摸摸,看看有没有。”
周徐礼隔着一层布料,先试探地触碰一下,左边口袋里是空瘪的。
再到右边,依旧空空如也,除了一张被团成球的卫生纸。
小姑娘猛然出声:“好像是在后面!”
她说完,非常乖觉地转过身,这次没让他动手,自己伸手到后面口袋里掏,手指一勾将钥匙拿出来,献宝似的侧过头,“给你。”
“……”
周徐礼开车送她回家,安顿好之后,绕到客厅看到窝在篮子里的宝宝,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明天接你回去,乖一点,不要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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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宜宁醉酒睡得不踏实,第二天很早醒了。打开手机翻了翻消息,《大秦》的导演坚持不懈给她发送了四十余条消息轰炸。
【陆老师!!!!你看到回我!一下!】
到最后:【陆老师!!!您还活着吗!!】
呸,没人有他这么会说话。
她翻身下床,到内置洗浴室洗刷,含着牙刷到客厅,探出一个脑袋四处搜寻有没有人留下的可以讯息,最后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便利条上。
【车我开走了,明天送还。by:周徐礼】
这个人真是,能言简意赅表达意思的,绝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陆宜宁叠起纸条扔进茶几的收纳盒里,定定站在那回神,昨天晚上她喝多了,然后发生的事情模模糊糊记不太清。
但有些,仔细想想是能记起来的。
比如在夜深人静无海潮澎拜的无人小岛上,她双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头顶抵住他的胸膛,较劲般地说,周徐礼,我想让你快乐。
比如回到码头男人问她要车钥匙,她竟然靠住车身让他——自己摸摸。
再比如,周徐礼那句,谢谢宜宁,今晚我很开心。
陆宜宁渐渐回忆起,恨不能从顶楼开窗跳下去。强压住心底想要跳窗的冲动,她绕回浴室,打算洗个澡冷静冷静。
不说废话的男人是下午过来的,因为是休息日,学校里的工作不多,他回学校顺便借来不少她需要的书。
陆宜宁盯着一摞厚厚的书籍,“说实话吧,这些够我半辈子看的了。”
周徐礼挑眉:“看半辈子估计不行,借阅周期是两个月。”
“那我争取,在电影杀青前努力看完,一半。”
最后的量词,是她实在心虚,小声加上去的。
“里面有不少专业性名词。”周徐礼没拆穿她,手指按在书页上淡声道,“可以给我发消息。”
“争取一周内看完吧。”他慢条斯理继续说。
陆宜宁咬住下唇,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目光比量着每本书的厚度,每天至少要看半本才能完成任务。
她轻咳几声,随即发出一串稍微有点不合时宜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徐礼眉梢抽动:“”
陆宜宁收敛起笑声,并不是很理直气壮地,“底气不足,先笑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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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周,陆宜宁的确很用功的,每天捧着书在办公室里啃,看到一半,堵塞的灵感突然通透了。
打开之前的试片,将色度调低,配上一系列艺术手法的调整,画面的清晰度有所提升。
下午,陆宜宁拿着u盘去影视城找导演,没进门,便看到一群人神色匆忙走出来。
她随手抓住个工作人员,“这怎么了”
小姑娘拉下口罩边缘,“剧组租用的马得了失心疯,有个女演员被踩踏送医院了。”
陆宜宁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得病的马匹都被拴在剧组的铁栅栏上,旁边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正拿听诊器看诊。
导演额头上汗水直冒,走过来打声招呼。
陆宜宁见他没空闲看试片,就随便走走,跟他后面到离马匹近的围栏外。
导演:“这马还能用吗”
戴口罩的男医生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瞟过导演秃顶的脑门,轻飘飘落在陆宜宁身上,稍微一停顿,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应该能吃。”
导演一翻白眼,这个品种的马最接近秦代史书描述,再从北方空运来两只,估计要等三周。
陆宜宁宽慰说:“导演你别急,医生们肯定想办法治好。”
男医生一听,眼睛眯起笑,“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治好”
陆宜宁懒得抬眼,继续敷衍:“因为你们伟大。”
对面的人转身,手肘撑住栏杆,指尖拉住口罩下面,不紧不慢拉下遮住面容的布料。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这是在夸我呀,不是前不久还说我没脑子”
“你听错了。”陆宜宁嘴角抽搐,立刻变了脸色,“是猥琐的猥,没有大脑的大。”
周温澜:“……”
陆宜宁:“没错,就是猥琐且没有大脑的意思”
周温澜到吸口气,差点没按捺住少爷脾气,“我小叔知道你这么皮吗你这么个文盲,肯定追不到他。”
“他知道我没文化,但是不知道——”陆宜宁猛然顿住,斜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追他”
周温澜吊着眼尾邪气地笑两声,“我那小叔,生来断情绝爱,能让他动心的姑娘,估计还没出生。”
陆宜宁轻靠住栅栏,沉默地听着。
“而且,他怎么着也得找一个文化素养高一点的吧。”周温澜兴致冲冲摸着下巴分析,“说不准会进行一段柏拉图式恋爱。”
陆宜宁垂下头,手中抱紧书本的力道不自觉加大,若有所思盯着脚尖看了会儿。
最后,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地说:“我有在学习。”
闻言,周温澜沉默下来,他是不是说话太绝了,正想和她说句软话,对面金碧辉煌的宫殿闹哄哄走出一队人,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主角穿秦朝改良版的朝服,嘴角上两抹小胡子贴得惟妙惟肖。
陆宜宁脸色一寒,把手中的书往他那一塞,“麻烦帮我看着点,我有点事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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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也没预料到,会在片场遇到陆宜宁。
为了赚回时尚圈丢的脸面,公司逼迫他接下这部口碑稳赢的历史剧,压抑了一阵子,被磨得没脾气了。
身边的几个小助理试图拦住来势汹汹的女人,“陆小姐,这里是片场。”
陆宜宁反倒是面色平静站在他们面前,下巴微仰起,“宋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宋焰怔愣住,面色不太自然,“谈什么”
“跟我来吧,去个安静的地方。”
她迈开步子,拐进临时辟出来的休息蓬,里面没人,比较适合算算账。
宋焰拖曳着长袍大褂,动作局促不定,眼神心虚地不敢直视对面的人。
陆宜宁盯着他看了几秒。
百度资料上显示这位二十五岁。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四年,怎么看都不会隐藏情绪。
片刻,她手指扣住桌沿,不紧不慢地,语调很轻。
“停车场那事儿,你让人做的”
宋焰板起脸,“不是。”
陆宜宁登时笑了,“我都没说是什么事,你否认那么快”
“……”
宋焰知道瞒不过,惹怒这位陆小姐也没好果子吃,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会赔您一辆车。”
陆宜宁眉心一折,“只有车”
看他的样子,不像有意隐瞒找人故意堵她。而且这几天她仔细想过,宋焰的经纪团队再蠢,也不会做太极端的事情。
宋焰保持低头认错的姿势,抬眼看她,“您,还想要点什么”
“——人不是你找来堵我的是吧。”陆宜宁伸手捏住他的后颈,使劲儿往下压,“把我的车提上字,你的气消了吗”
宋焰倒吸气,“找人堵你这我哪敢啊,还指望陆姐给我口饭吃。至于那车,我不是想有机会给您换辆更好的嘛!”
陆宜宁垂眸睇他一眼,松开手,转身离开。
宋焰急忙叫住她:“陆姐!我真知道错了。”
“啊,”陆宜宁慢吞吞转过头,翻出时间表,“下周去西索约个时间。”
宋焰纳闷啊了一声。
陆宜宁笑了笑:“为了奖励你坦白从宽,西索的老板,也就是我,会补偿给你一套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