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宁抓住西装外套的手指轻轻一顿,沉思两秒,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没多犹豫地直接拽下来蒙在头顶上的衣服。
萦绕在鼻尖处的那股轻淡的木质香气,瞬间消失。
地下停车场逼仄,泥土被露水浸透散发出闷重潮湿的气味。顶灯失修,忽闪忽灭,将男人颀长的身影拖拽在身后,拉出一个长而锋利的影子。
周徐礼停住脚步,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他干净的脸不同,有一道疤自手腕绵延至手臂中央,呈月牙形,像是利器狠狠刮蹭出的伤痕。
陆宜宁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须臾,两个大块头抡着拳头冲上去,力道狠厉,喉咙中发出粗噶的叫声。
周徐礼不动声色闪过大哥大的拳头,动作极快地,转到他们身后,一记手刀劈下来。
小弟捂住后脑勺蹲下,“大哥,这男的会空手道!操了。”
“……”
陆宜宁的关注点全部放在男人闪身时,被西装裤包裹住的长腿,腰际的线条瞬间紧绷——
这腰。
这屁股。
啊,要死了。
颤巍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调出录像功能,准备按下快门时,剩下的大哥大已经被解决,镜头仅仅捕捉到周徐礼最后一个将人按在地上的动作。
周徐礼站起身,云淡风轻瞥过来,视线定格。
陆宜宁握着手机眨巴着眼,回过神,意犹未尽地竖起大拇指,“周老师,你牛得一批。”
“……”男人垂下头整理衣袖,完全不想搭理她。
难道是马屁没拍好
陆宜宁淡抿住唇角,她一个理科生诗词歌赋样样不行,高逼格的彩虹屁想都不要想。
周徐礼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转过身,却听到身后的人痛定思痛,一板一眼道:“妙手回春显身手,药到病除喜降生。”
“——啊,是你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陆宜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文盲行为有多么尴尬,手抵住车前盖小心翼翼跳下来,笑吟吟问:“周老师,这么夸,您还满意吗”
周徐礼掀了掀眼皮,默默关闭通讯页面,打开教务系统的后台,手机屏幕转了个圈朝向她。
屏幕亮着,显示的是文学院的课表。
陆宜宁从善如流:“您是想邀请我去听课吗”
周徐礼嘴角微弯,似笑非笑说:“大一的本科生新开了成语鉴赏的课,你抽空可以去听一听。”
陆宜宁这次听懂了,眉心抽搐两下,非常有自觉地转移话题,“这两个人怎么办”
三个大块头其中之一被打晕过去,另一个濒临断子绝孙的风险,最后的大哥大忌惮地蹲在地上看着他们。
觉察到陆宜宁的目光,大哥大操着一口流利的s市方言骂骂咧咧道:“你们两个想调情到什么时候老子还等着回去接孩子。”
陆宜宁猜想着应该是宋焰逼到绝路找人教训她,但转念一想,要是教训不成,那岂不是把自己的后路也堵死了,不像是圈内人惯用的风格。
“谁让你们来教训我的”
大哥大硬气地死撑,“哔哔撒呢,虽然这次我没能成功,但收了人的钱,按照江湖道义,我供出老板像什么话!”
陆宜宁冷眼睇他,绕到一边拨通110,言简意赅陈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随后干净利索挂断收线。走到大哥大面前,声音也冷淡下来,像夹着冰碴子,气势瞬间爆棚。
“你不想和我哔哔,那就进去哔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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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徐礼到学校的监控中心调取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记录,考进u盘里交给警察。他们处的地方不是监控盲区,谁先动的手一看便知。
陆宜宁做完笔录,蹲在走廊里等周徐礼出来。小腿上的擦伤简单用酒精处理过,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不知道,周徐礼为了她动手,会不会被责难。那群大块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害者,警察同志们也莫得办法。
夜幕呈现浓稠的深蓝色,天边缀着几颗闪烁的星。
警局轮班,周徐礼和负责做笔录的警察走出问询室,彼此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很愉快。
陆宜宁等警察同志离开,放低音量,声音有些小,“他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周徐礼压下眉峰,轻声宽慰她,“只是那群人不肯说是谁指使的。”
“哦,我大概猜到是谁,但是不确定。”陆宜宁轻叹口气,跟在他身边往门口走,“今天挺麻烦你的,这都九点多了。”
周徐礼听出小姑娘话语中的失落,侧目看了她一眼。走到停车点,他按开车锁正想送她回去,却看到原本跟在他身后小小的一团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路口。
昏黄的路灯照射下,陆宜宁的表情晦明难辨,她垂着头,用力搓了搓衬衫下摆蹭上的污泥。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点。
这一幕落到周徐礼眼中,莫名的,有点揪心。
还有点,其他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这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酸涩,觉得这一幕是刺眼的,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她不该是孤独狼狈的。
陆宜宁使劲搓了下衣服上的脏污,但不见效果,泄气般地松开手。
这个时间段不太好打车,等了五分钟,没看到一辆计程车。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悯,一眨眼的功夫,路口驶进空闲的车辆,她伸出手想示意司机,然而下一秒,面前拢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