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礼是一个不擅长记人脸的人,但并不代表记忆力不好。五年前被小姑娘踩过的那双鞋的确是他第一次穿,回到宿舍几个舍友见他鞋上的脚印,惊讶地说不出话。
和陆宜宁认识的男生不同,他黑脸是因为那一丁点矫情的洁癖。
舍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洗袜子,“周徐礼你这是被谁打劫了我猜那人肯定很熟悉你,不然怎么会只踩鞋。”
周徐礼思绪神游,擦鞋的动作不急不缓。
一个小姑娘,好像还是个身世挺悲惨的小姑娘。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做出来的事更像猫咪炸毛时的应激反应。
之前在西北遇上,他心底隐隐冒出来的想法,问她是不是理科生,她说是,问及她的年龄,也能对的上。
最终确定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节日祝福,还有今天打完架第一反应是狼狈地想跑。
过了五年,一点没变。
陆宜宁半弯下腰,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靠住栏杆扶手掏出手机打给林晋安。
接通后,她清了清嗓子,“通知林嘉一声,今天的拍摄可能要延期。”
林晋安正和广大西索的员工庆贺半天不需要被奴役的喜悦,猝不及防听到工作延期,“是进展不顺利吗”
陆宜宁试着活动一下脚腕,疼得她直皱眉头,“不是,崴脚了。”
谈话持续了十分钟,多数时间是林晋安唠唠叨叨斥责自己的老板为什么不懂得珍惜身体。
陆宜宁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耐心耗尽,“林晋安,你是想转职当我爸吗”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周徐礼蹲下看了眼她的脚腕,白皙的踝骨处肿得厉害。
他抬起头,表情变得严肃,“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陆宜宁咬住下唇,视线落在他捏住她脚腕的两根手指上,脚趾不由得蜷起,热度顺着耳尖漫上来。
她习惯性拒绝,“不用了。”
“如果不早点好,会影响工作。”周徐礼说,“你的生活也会不方便。”
陆宜宁长睫微颤,逞强回应:“又不是伤得手,摄像机能扛得起来。”
周徐礼依旧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手肘撑住膝盖,微仰起头静静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漆黑的眼瞳浸着细碎的光。
这一眼,仿佛又把两人带回五年前的那天。
雨夜,狼狈的女孩,无意间泄露出关心的男人。
和周徐礼相比,陆宜宁觉得自己显得太没心没肺了,她记人脸的能力强,偏偏记性不好,当初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吝啬地只露给她一双眼。
高三时一心扑在学习上,对异性的好感仅存在于某个藏在杂志里的明星,后来接触的人越多,脑子里存储的人脸越混杂,以至于再次看到他,没有反应过来。
周徐礼微歪了歪头,口吻认真,“但不处理,你会很疼。”
陆宜宁泄气,紧绷的肩线慢慢垂下,顺着他的话说:“是挺疼的,感觉马上要半身不遂了。”
周徐礼安静地听她扯皮,手伸进口袋将车钥匙拿出来。
陆宜宁眼尾上扬,悲痛道:“周老师,我还没谈过恋爱。”
周徐礼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走下楼梯,“如果没伤到骨头,处理及时的话,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陆宜宁以为他故意忽略她话中的重点,“我不是想表达这个。”
周徐礼动作一顿,不紧不慢侧过头,嘴角的笑容淡而温和,“那你想表达什么”
“……我。”陆宜宁一时语塞,支吾半天,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想说谢谢您呐。”
外面的风很大,陆宜宁站在大厅通外面的平台上等周徐礼开车过来,阳光烧灼地面,带起一阵滚烫的热度。
春季的尾巴悄无声息地失去踪影,独属于夏天的闷热不着痕迹席卷而来。
周徐礼将车停稳,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的门将人扶进去,随口问:“带身份证了吗”
陆宜宁小心翼翼移动肿起的脚,点点头,“嗯,在包里。”
“好。”
周徐礼回到驾驶座,调出导航找到离学校最近的医院,机械女声响起,打破车厢中安静的氛围。
脚腕处的疼痛一波接一波,越来越剧烈,陆宜宁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无果。
侧头瞅了眼专心开车的男人,想伸手去碰伤到的脚踝,结果手刚滑下去,就被逮个现行。
“不能碰。”周徐礼淡淡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警告。
陆宜宁委屈巴巴收回手,“它好像越来越肿了。”
周徐礼听到她颤巍巍的声音,握住方向盘的手力道加重,语气带着些许的不自然,“陆宜宁,你不要哭。”
陆宜宁往后靠进椅背,没应声。
直到男人的话语再次落下,“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