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了勾唇,她抬手抹去了婉铭的泪珠,伸手进怀中,她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叠起来塞到婉铭手里。
李敛道:“以后就是你自己过日子了,不比从前,日常开销省着点花。”
她扫过身子欲朝外走,婉铭的手一把攥住她,五指上下了大力气,攥得紧紧的。
李敛回过头。
望着她,婉铭怀着一种入梦般的神情,低声道:“我还……能见到你罢你还会再显灵罢”
“……”
这一瞬息,李敛眼前过去许多走马之灯。
闭了下眼将灯熄灭,再睁眸,她掰开婉铭的手,淡淡道:“这一带你还不熟悉,夜里记着锁好门。”
话落,李敛抽身而走。
她如一阵风般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刮去,甚么也没有留下,甚么也没有带走。
一日一夜间诸事繁杂,加之饮了太多酒,第二日回到王府后,李敛便死泅在离赘园的槐树上不愿下去。
过午夏棠上完了课来寻到她,死乞白赖拖她起来,二人勉强对了几招,她实在招架不住少年人四溢的朝气,很快扯了个谎溜出王府,跑去了市中眺楼上晒太阳。
蜷缩在檐头睡过一整个下午,李敛饿醒了。
揉揉眼坐起来,她对着偏西的日头打了个哈欠,坐了一坐,跃下眺楼,直往瓦市而去。
寻到一个面摊,李敛要了碗阳春面吃下去,给了银子后她起身离开。
四处闲逛了许时,李敛在东市口遇见一卖鲜葡萄的农贩,二人磋商了许时,谈拢了价钱,李敛转身正欲走,却巧合了,在街口的香料店门前撞见了收香装车的辽书。
她原不欲出声招呼,奈何裘藍湘恰从里面出来,抬头见到李敛,她抬了抬手,礼笑道:“七娘。”
李敛只得上前。
她一拱手笑道:“裘家主,辽总管,久见。”
李敛身上的酒气立刻让辽书一蹙眉,冷淡颔首,辽书道了声“李护卫。”,随即转身进了店中,和大柜台去做账目盘点去了。
裘藍湘偏头望一眼他,圆场道:“七娘勿怪,阿贵他——”
“不打紧。”
李敛不愿和她客套,打断道:“我只是偶然撞见,打个招呼,还是别耽误你们了。”
“七娘哪里话。”
裘藍湘走下阶梯来,抬手触了触她面孔,道:“我叫锦娘给你点红姜黄吃。”
李敛原不在意,忽愣一愣,道:“红姜黄”
裘藍湘道:“对啊,哦对,不对。”她反应过来,自笑道:“不对不对,这地方哪有红姜黄,还是给你调碗姜汤喝,喝了解解酒。”
“……”
李敛一脸迟疑,上下打量她两回,仿佛头一次见她。
裘藍湘看出她神色有异,垂眼沉思一瞬,抬眸又温笑道:“怎么了”
李敛蹙起眉道:“你认识我师祖”
裘藍湘道:“你师祖是何人”
“她——”
李敛张口正欲言,香料铺后忽传出一阵爆和声,抚掌口哨,大叫大笑。
裘藍湘与她一同望过去,笑道:“七娘不必在意,白掌柜同我说,对面是陈家的玉石琳琅阁,堂内偶有赌石小场。”
李敛望了那半晌,忽然笑一笑,道:“我知道。”
收回视线,她一拱手道:“裘家主多谢,姜汤就不必了,七娘自回王府去喝。”
裘藍湘也不便强留她,只道:“行,那七娘好走。”
李敛道了声“回见。”,转身寻了个穿堂间,过了这条街巷,走去了对面詹呈的玉石铺中。
“您——哟,七娘,久见啊。”
詹呈一抬首见到是她,撂下笔从柜后走出来,挡开伙计,二人对而拱手。
李敛轻笑一声,朝里一扬下巴,道:“詹掌柜,上回打烂的窗子这就修好了”
詹呈吃下她这调笑,掀起门帘展臂朝里一打,道:“修没修好,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李敛先走了两步,忽停下道:“贺铎风不在吧”
詹呈摇头道:“我可有日子没见着贺老弟了。”
李敛点点头跨了进去。
顺着长廊直入后院,李敛到跟前推开后屋的门,里间热闹如市集一般,根本无人抬头看她。
四下环顾,李敛的视线一停,脚一前一后,顿了在了门槛上。
她想要大笑,却又将那笑容隐住,抿着嘴走到赌石摊前,环手立在一个人身后。
那人蹲在地上正挑拣,左选右选拿不定主意,李敛打眼扫过地上这些石头,方要开口,忽听见摊头伙计的唤道:“张老爷,您这块到底是给切了,还是先放着”
顿了一下,李敛含笑道:“张老爷,我觉着你那块,最好还是放着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