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月底,开学季。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日子,西京一中的门口已经很热闹了。
一中是西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生源优异,师资力量雄厚,近三年的高考理科状元都出自一中,号召力相当强。
因此还没开学,校门口就挤满了人,不少来送孩子来报道的家长们都纷纷拉着孩子合影,为自家孩子考上一中而骄傲。
拥挤的人群中,王慕一捧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校门口,对着照相机的镜头笑的有些拘谨。
“不行不行,这样拍不到校牌了,往左边再挪点……”对面拿着一只老式傻瓜相机的中年女人不太满意,不断的指挥女孩调整姿势,“哎呀,是左边,不是右边,你怎么又左右不分了……”
王慕一吐了吐舌头,配合母亲向左边挪了挪,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边上的人。
“喂,你没长眼睛啊”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一听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王慕一赶紧转身,看见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孩,正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人这么多,不过是轻轻碰了下,就要骂人不长眼,换做别人可能要吵起来,但王慕一向来脾气好,一点没生气,反倒柔声道歉:“同学,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欺负的感觉。
“同学”那女孩挑着眉稍,上下打量她一番,冷阴阳怪气嘲讽道,“谁跟你是同学了,我是来一中报道上学的,可不是来打工的。”那女生的眼神像是再看什么脏东西。
这话就太难听了,虽然王慕一穿着不是时下流行款式,但也是为了来城里上学新买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王慕一没想到这女孩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几下,透着些茫然。
两人的对话被对面举着相机的王母听个正着,她气红了脸,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什么打工的,我闺女手里拿着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你没看见呐”
王母在乡下说惯了方言,到了城里后怕别人听不懂,特意改成普通话,但又不标准,土不土洋不洋的,听着特别别扭。
那女生一听,连同身边几个朋友都笑起来:“这位大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她特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乡下人比较实诚,王母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她们是真没听懂,又指着王慕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大声重复:“你好好看看,我们家可爱手里拿的就是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家可爱才不是来打工的!”
王慕一在家小名叫可爱,王母说顺口了,不觉得有什么,但那女生听了,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可爱我没听错吧我的天,哈哈哈哈!”
王母一时间胀的脸通红,就连一直老实憨厚的王父都忍不住想上前理论,而王慕一却拉住他们,摇摇头,示意算了,不要理她。
王父王母想到这是女儿第一天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忍了下去,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给女儿拍照,回去还要放大挂在客厅里。
那女生见状,愈发趾高气扬,回头和同伴们调笑:“这是可爱被黑的最惨的一次吧真是丑人多作怪。”
“哈哈哈!”说完,她就和同伴们一起放肆的笑出声,得意又嚣张。
王慕一依然没有回话,拉着气红了眼眶的王母和王父,小声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掐指一算,她马上就要倒霉了。”
王母被她逗的,又想哭又想笑,倒也没再上前去找人家理会。
这女生见土包子一家不再搭话,也懒得再搭理,笑了一阵便要走,走之前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扫了眼一直安安静静地王慕一,却见着灰头土脸的小村姑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她眨了眨眼再看,又不见了。
“怎么了”同伴问。
“没什么。”女生回过头,心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嘟囔道,“脏兮兮的,今天可真倒霉……”
话音未落,她突然脚下一崴,整个人扑倒再地,摔的四仰八叉,漂亮的小短裙全都掀了起来,露出里面的蕾丝底裤。而刚才被她的高嗓门吸引来的同学和家长们,如今全都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
“哇!”女生顿时哭了起来,几个同伴也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去扶她,场面乱成一团。
王慕一依旧还是安安静静地模样,只是眼睛里丝毫不见惊异之色,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幕。
王母在旁边瞪大了眼,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转头和王父乐道:“哎呦,还真被咱闺女说着了,你看你看,倒霉了吧”
王父乐呵呵的:“那可不,咱闺女从小就灵,你记不记得隔壁老李家小儿子,每次欺负完咱闺女都要摔跤,有一次门牙都摔掉了。”
王母:“对对,还有老赵家的小子,欺负咱可爱一次,考试就考个鸭蛋,欺负两次就考两鸭蛋,可准哩!”
王父:“咱闺女就是宝贝,谁敢欺负,老天爷都饶不了他。”
王慕一脸颊红扑扑的,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赶紧低着头,拉着两人离开校门,没注意身后有一道带着玩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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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人群中,有三个身穿红黑相间足球服的少年格外显眼。
其中一个顶着鸡窝似的卷发的少年顺着另一人的视线看过去,好奇的问:“哥,你看啥呢”
被问的少年个子最高,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显的格外清爽精神。他一手插兜,另一只胳膊夹着足球,懒懒散散的站着,目光落在远处,神情有些专注。
听见鸡窝头的问话,他才从人群中收回目光,随口应着:“没什么。”
声音轻越好听,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鸡窝头不满的嘀咕:“明明一副看见初恋似的表情,还说没什么。”
短发少年嘴角挑了挑,没说话,直接给他后脑勺一击。
鸡窝头委屈极了,拽着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告状般叫道:“许问你看,望哥又打我,我说什么了他就打我”
叫许问的少年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说出口的话却很毒,他慢悠悠道:“他不是想打你,他只是展示一下自己恼羞成怒了。”
鸡窝头一脸迷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被说中了……”眼镜少年正要解释。
“许问。”
淡淡的声音响起,截断了他的话。短发少年瞥了两人一眼,警告意味明显,许问耸耸肩,换了个话题把鸡窝头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