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什么幻觉”闻折柳听见耳机里传来华赢的声音, 他暴跳起来,“华赢华赢不要相信你看见的东西, 听见没有,不要相信”
法夫尼尔发出一声得意的长笑“怎么了,难道我的幻术是这么低廉简陋的东西,只靠不看和不信就能逃开吗绝路与绝路的最大区别,就是是否怀抱着巨大的幸福死去临到毁灭的终焉,想必他也是最幸福的那个男人, 难道这还不够么”
闻折柳猛地转过头去, 他听见震撼黄泉的声响, 从城门的方向遥遥传来,他们无法得知华赢看见了什么, 只有膨胀的白光如流星飞溅。光芒中华赢全身的躯干分离、重组, 覆上合金的外壳关智羽和邱博艺已经呆滞了, 鬼骑兵的薙刀突破机械大军的封锁, 一刀刺穿了邱博艺的肩膀, 血光飞射,他也完全顾不得什么了,他嘶哑地喃喃道“团长你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停下,操他妈的快停啊”关智羽发疯一样吼叫, “你他妈会死的, 你用机心降神干什么,你他妈会死啊停下”
闻折柳望着那顶天立地的钢铁巨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它站立起来的模样仿佛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但支撑着它运转的,却是那样一颗小小的,盼望着爱的人类的心整个黄泉的鬼骑兵好像都被那尊怒目金刚般的巨物吸引了,它们从玩家身边撤离,狂潮般朝它呼啸而去,但机心降神忠实履行了主人的命令,当真像全天下最坚固的堡垒一样,挡在了圣子的去路之前,以一敌万,巍峨如山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倾世的战役,在机心降神面前,鬼骑兵也只能沦为攀附高山的硕鼠,鼠群层层重叠,妄想就这样越过山巅爬上天空,去噬咬月亮的光辉,然而高山坚忍不语,始终伫立在一切野心和阴影之上,唯有月光似雪,披满山的肩头。
闻折柳忽然觉得好冷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冷过。在他眼里,华赢一直是那个爱说白烂笑话,将银魂语录挂在嘴边的搞笑役男人,他常年戴着墨镜,手指很长,天赋很好,是恐怖谷甚至新星之城排行第一的机械师,那张显老的路人脸经常微微一动就开始贱兮兮地吐槽。他经常说自己是社恐,不适合当领导者,上学的时候因为投身二次元都没有同学愿意和他做朋友海河中学的图书馆里他与闻折柳面对面坐着,只有说到一句话的时候,闻折柳看见他的眼神变了。
“连初恋都不喜欢我,”说这话之前他的神情还是半真半假的伤心和自嘲,这句话一出口,他的目光却忽然变得很遥远,“我做人还真是失败啊。”
会有这种男人吗社恐、爱好小众、与身边的人都当不成朋友,他也不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失败,因为人遵照性格选择命运,他的性格不允许他去做一个社交达人和万人迷,所以他也没什么遗憾的,可在他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他时,他的眼睛里才露出真实的难过,并且失落地自我诘问啊,她不喜欢我,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他看见圣子第一眼,就像丢了魂一样,没有男人或者说没有人在见到圣子第一面之际能不失神,然而闻折柳望着他的双眼,那里没有痴迷也没有垂涎,他只是很悲伤,像当时抛出问题诘问自己时一般悲伤。
她是不是很像你爱的女孩
那天闻折柳就很想问问他,她是不是很像那个你爱了很久,一直无法忘记的女孩
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圣子没有爱过他,或者说圣子爱所有人,只有一个被她如爱侣那样爱着。可能在幻觉里华赢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抑或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只是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那个爱而不得,为此用大大咧咧的笑容,没心没肺的烂话深藏了很久的,胆小鬼一样的自己。
于是他终于打算勇敢一回了,哪怕这勇敢会烧光他的性命,断送他的未来。
这就是adao的爱,卑微的怯懦的,同时又是盛大的恒久的爱啊。
“活下来”闻折柳嘴唇颤抖,“活下来,不要死,活下来”
活着才能去表白,活着才能用你的余生作为赌注押上名为幸福的赌桌,把你的勇气用在将来用在以后,怎么能在这里就孤注一掷
机心降神的复眼放射致命的射线,切割着涉江薙刀骑的兵线,也将其下的大地切分成了无数塌陷的小块,它挥动着如蜘蛛乱舞的数条手臂,将鬼骑兵毁灭殆尽,这确实是能守住一国的杀器,所有扑上去的敌人都要被它所吞噬。只有高高飞上天空的法夫尼尔在猖狂的大笑“杀光小兵有什么用这应该是以献祭自己为代价召唤出来的东西吧等到时限过去,他还是得死,10的增益就是我的了”
邱博艺抑制不住地痛苦大哭,关智羽的双目赤红,源源不断的兵力被机心降神吸引过去,几乎在它周围搅出了一个漆黑的漩涡,但无一漏网之鱼,一边倒的屠杀,鬼骑兵悉数死于它的脚下,死在了阻拦圣子的途中。
尸首犹如连绵的群山,它是山中峡谷的守卫者。等到最后一只涉江薙刀骑的鬼火也熄灭,机心降神最终缓缓停住了动作。闻折柳朝它狂奔过去,所有人皆朝它狂奔过去,机心降神的复眼闪烁着朦胧的红光,仿佛一个不甚明显的笑。
它慢慢垂下了头。
玩家 就算是adao睡在纸箱里也会被人发现 已永久性断开连接
全队死亡人数1
倒戈模式下,敌方玩家已经收获总体10、终局奖励10的增幅,请我方玩家注意。
闻折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铠甲的残片绊倒在地,贺钦及时拽住了他,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没有人说话,法夫尼尔嚣张的狂笑像刺耳的汽笛,鸣响在不夜城的上空。
“我是无敌的神我是没有弱点的,而拥有弱点的人,譬如渺小无力的你们,才会被我这样的神操纵在掌心里,像棋子一样”
“你们生下来就是被神明愚弄的造物可怜,可怜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闻折柳从贺钦怀中抬起头,眼眸幽深,他的脸上没有泪水,像所有的泪都被此刻的目光烧干了,“我在问你话,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幻境。”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也镇静得可怕,虽然音量不大,不过法夫尼尔依旧听见了他的问题,不由得意地嘲讽“当然是从他接触圣子的那一刻起了,愚蠢短视的人你自诩聪慧,怎么现如今连这种蠢问题也要向神来求证莫非真的是”
“我问的不是这个,傻逼。”闻折柳阴鸷地看着它,“我问你你布在整个不夜城的幻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法夫尼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当然不是神,这点毋庸置疑”闻折柳一字一句地说,“你只是用幻术骗过了所有人,准确来说,你用幻术,偷盗了我们的力量”
天空寂静无声,法夫尼尔如同消失了。
闻折柳冷笑了起来“听不懂那我就掰开了、揉碎了,再扇回你脸上你忘了吗曾经你为了要挟圣子,杀了一整个阿波岐原的鬼来恐吓她,但你本身是倒戈模式而非屠杀模式,系统根本不可能允许你杀死那么多的nc还不被惩罚黄泉以三十年为一个轮回,我猜,你是抓住了三十年一次的时机,朝不夜城释放了一个覆盖黄泉的幻术,给自己一个城主的名头。你让人以为你是伊邪那美,是掌控死国的神,你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圣子,你骗她她只是天照,必须要听从你的吩咐和安排,所以她才忘记了上个三十年发生的事,因为你改写了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