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半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林蕊给盯上了, 正眯着眼睛喝小酒。
饺子醉酒, 越醉越有。他家蕊蕊真是越发能干了, 包的饺子都比外头卖的好吃。
门没关, 林蕊跟颗炮弹似的冲进去,蹦到她干爷爷面前:“哎呀, 饺子都冷了。一会儿我给您老人家重新煮一锅热腾腾的。”
何半仙笑眯眯的,将筷子翻过来示意林蕊吃兰花豆:“这个已经很好了。我们蕊蕊包的饺子,哪有不好吃的道理。”
林蕊如何肯依, 立刻要盖上饭盒:“不行,您得讲究点儿过日子。先不吃这个, 咱们说正经事, 药膏的事。”
何半仙赶紧将最后两个饺子一并串出来塞进嘴里头, 不吞下肚子, 他害怕蕊蕊会逼着他吐出来。
林蕊气得七窍生烟:“冷了, 你这样会闹肚子的”
苏木跟在后面进了屋, 委实觉得蕊蕊大惊小怪。他师父吃点儿冷东西算什么,没变味儿就很不错了。
“哪里能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林蕊虎着脸, 正经严肃地端坐在何半仙面前, “干爷爷,你为什么拒绝孙教授啊。药膏如果能够大规模应用在临床上, 是利国利民利己的大好事。”
何半仙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没多大兴趣:“我又不是大夫,折腾这些做什么。怎么了孙教授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甭理她,就老太太那倔性子, 保不齐以后还要吃大亏。”
“咱不说她,她跟我又没什么交情,咱说你。”林蕊正色道,“干爷爷,你应该把药推广开来的。”
何半仙端起酒杯抿了口,依然没有半点儿动心的意思。
林蕊虎着脸,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型:“为了你将来考虑,你都该做这事。”
干爷爷是干什么的啊,干爷爷是风水先生,还兼顾批字算命,就是人们所说的大师。自古以来,真有道行的大师基本上都不得善终,备受疾病折磨而亡。
据说这是因为他们开天眼,泄露的天机太多,所以遭到了反噬。
林蕊一本正经:“你得罪了老天爷,就应该还回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有比悬壶济世更好的回报方式吗天下人都是老天爷的子民。你从人家爸爸手里头拿了好处,又没办法直接还回头,那就只得将恩惠施加给人家孩子。
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何半仙慢条斯理地吃着兰花豆,笑眯眯地问林蕊:“干爷爷以后会很惨三十年后我躺在床上起不来”
林蕊被噎到了。
三十年后的何半仙鹤发童颜,一把美髯,分分钟都能sy老神仙,正是春风得意马蹄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时候。
她不放弃:“三十年后的三十年呢,人的眼光得放长远点儿。”
何半仙摇摇头,掰着手指头算:“三十年后我也六十七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活那么久做什么。真要有反噬,我才不拖着活受罪呢。”
得,连反噬都镇不住半仙他老人家。
苏木在背后冲林蕊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那现在这事儿该怎么收场,没办成答应孙教授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突然间反应过来,指着苏木道:“没反噬到你身上,全应在他身上了”
她说好端端的为什么三十年后没苏木这个人,甚至连他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呢。
反噬这东西,要么应自己要么应身边亲密的人。不然为什么有种诅咒叫做父母双亡断子绝孙呢。
天地君亲师,何半仙孑然一身,最亲近的可不就是苏木。
“不行”林蕊激动起来,“你不能把苏木给霍霍没了。”
苏木立刻配合地点头,挺起胸膛强调自己的存在。看,把他给反噬没了。
何半仙总算舍得放下他的兰花豆了,颇为好奇:“你妈真不记得苏木了”
林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妈从来没提起过他,你也一样。”
这么个大活人就凭空蒸发了。
“肯定是这小子做了欺师灭祖的事情。你妈怕我伤心,所以当没这个人。”何半仙盖棺定论,甩锅甩的干净利落。
林蕊跟苏木都被他不要脸的劲儿给惊呆了。为人师长,就是这德性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把苏木给弄没了。”林蕊气鼓鼓,“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何半仙乐了:“你舍不得他”
“废话,苏木哪儿不好,苏木还给你煮饭吃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当人师父,就得管人家一辈子。”林蕊瞪大眼睛,关键问题半点儿都不肯含糊。
何半仙龇牙咧嘴:“我不就是手欠把他给留下了么,至于要管一辈子嘛。霍,这小子越大越能吃,哪天就把我给吃得揭不开锅了。”
“这不用你烦心。”林蕊摆摆手。
社会主义新中国,都改革开放十周年了,怎么着也饿不死个半大小伙子。
她豪气万千:“放心,给他挣点儿饭钱还不是问题。”
苏木连连点头,就是,他也没吃垮了何半仙。
两个小的逼着何半仙表态,一定不能把苏木给折腾没了。所以,要积德行善,要悬壶济世,要配合孙教授做临床试验,推广他的秘药。
当初就不该心软,何半仙越看苏木越闹心,感觉平白无故就背上了个大包袱。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自己出去玩,别耽误我修炼。”
林蕊大喜过望,忍不住又确认一遍:“那我给孙教授打电话了。”
“催命啊。”他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收了这么个孩子。何半仙咽下最后一颗兰花豆,“后天,后天再让她那个研究生过来。”
累死个人了,还得教人熬药膏。断腿会不会瘸,看的是缘分。
林蕊才不会由着老神棍,跳起脚来强调:“孔夫子说了,有教无类。看病救人不也一样,你还给人分三六九等啊。”
心烦意乱的何半仙懒得接话,索性直接将两个吃里扒外的倒霉孩子给轰出屋子。
吵得他头疼,他必须得躺在床上好好修炼,才能恢复元神。
林蕊得偿所愿,对他的睡功毫无兴趣,开开心心拽着苏木出门打电话去了。
哼,她向来说话算话,才不会白占人家便宜呢。
苏木跟在后头吭哧吭哧的,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其实咱们不通过孙泽也能办成这件事。”
孙教授要的是推广药方,又不是什么上报纸上电视露脸。有孙教授出面的话,医院肯定也能免掉芬妮爸爸的医药费。
“傻”林蕊抬手戳少年的脑门儿,“孙教授才不会这么麻烦的兜圈子,她会直接掏钱付了根生叔叔的医药费。”
再来几个这样的病人,让孙教授餐风饮露成仙去啊。
“不就是找记者么,我们自己也能说和成这件事。”苏木有点儿不服气,“我师父还给电视台的宿舍看过风水呢。”
“那还是兜了个大圈子,县官不如现管。”林蕊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人脉这种东西,你得用起来才能称之为人脉。”
人情往来,总要有往有来,才能形成互动。低头交朋友,比起求人,当然是更喜欢被人求。人人都有被需要的心理需求啊。
她耳提面命地教育了半天少年郎,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干嘛看孙泽不顺眼。那个鹅腿你没少吃,雪糕你也一口都没剩下。”
苏木愤愤不平:“这人老捉弄你,还总是捏你的脸”
“噢”林蕊恍然大悟,啧啧,少年,你是暗恋我妈多年。否则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
她兴致勃勃地逼问满脸通红的青葱少年,“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哎呀呀,情窦初开的蓝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苏木脸红得都快爆炸了,期期艾艾:“你你你,你别血口喷人。没有,没有的事情。”
嘿嘿嘿,林蕊怪笑着逼近他:“你没暗恋的话,你脸红什么啊。”
“我我那是气的。”苏木愤怒,“友谊天长地久,你在胡说八道。”
“shoud aud acatance be fot,and never
ought to d”林蕊怪腔怪调唱着歌,“友谊天长地久哦,可惜魂断蓝桥说的是爱情故事。”
苏木气得面皮紫涨,死活不肯承认。
“哎哟,没关系的啦,我妈又不会知道。”林蕊拍着少年的肩膀鼓励道,“你就放心大胆地追。”
是个人都比她那个不靠谱的亲爹强。
就是感觉好像对不起后爸,一夫一妻,她这算不算提前挖她后爸的墙角啊。
苏木结结巴巴:“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不要信口雌黄。”
“哎,不错,这回成语用对了。”
可怜少年人被蛮不讲理的林蕊气得够呛,拔腿就跑。林蕊哪里会轻易放过害羞的少年,直接抬脚上去追,非要人家承认暗恋自己的妈不可。
林爸推着自行车出筒子楼,大声招呼女儿:“别欺负苏木了,来,蕊蕊,爸爸带你学骑车去。”
“我才没欺负过他呢。”林蕊下意识地反驳,待看清她爸手上的自行车时,她本能地拒绝,“爸,不急。你看现在都快四点钟了,没多会儿就吃饭了。等下个礼拜天再说。”
“下个礼拜有下个礼拜的事情。”林父不由分说,直接拖着女儿的胳膊往前走,他兴致勃勃,“爸爸今天就教会你。”
林蕊直觉不妙。
她看她爸兴致盎然的模样,老怀疑她爸教她学自行车是为了看她出洋相。
事实证明,亲爹果然是亲爹,坑起自己女儿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