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行刑了!”
“主公赐你一死,还不快快谢恩!”
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冲进来,让牢卒开门,牢卒吓得跪在地上一直哭喊,大喊着:“元先生!元先生!”
士兵说:“嚎什么快开门,砍了脑袋,咱们还要向主公去复命!”
牢狱不想开门,但是没有办法,只好颤巍巍的将牢房门打开。
元皓根本无需旁人来提,自行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面色不变,安稳持重,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气息。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携着元皓,似乎是怕他跑了,说:“元先生,请罢!别让我们为难了。”
元皓没有犹豫,跟着那两个士兵走出了牢房。
牢卒跪在地上,膝行而前,一边往前膝行一边叩首,大喊着:“元先生!!元先生——!!”
后背传来狱卒不断的高喊声,一声一声回荡在牢营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哗啦……哗啦……”
元皓身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出牢房,跟着那两个士兵往刑场而去。
刑场空旷得很,今日又是阴天,虽还没天黑,四下里却像是混沌的黑夜一般,黯淡无光,阴森的很。
一个士兵说:“元皓,即将行刑,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元皓一脸淡然,摇头说:“无有。”
那士兵点点头,说:“好,那便准备行刑。”
元皓闭了闭眼目,长身而立,站在昏暗的空场上,突然有一种心无杂念的感觉,在这一刻,他一无所有,根本无需任何牵累……
“啪!!!”
随着士兵的刀高高举起,元皓并没有迎来预期痛苦,而是听到一声铁链的脆响,睁眼一看,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已经被砍断,木枷与铁索“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七零八落。
元皓吃了一惊,奇怪的去看那两个士兵。
那两个士兵则是对元皓拱手,恭敬的说:“元别驾勿怪,卑将乃是庞谋主旧部,因受了谋主恩惠,特奉谋主之命,前来搭救别驾。”
谋主
元皓一时有些怔愣,说:“庞图”
那两个士兵说:“正是。”
元皓更是吃惊不已,自己是将死之人,却被人救了。元皓这个人迂腐的很,根本没有经营过自己的派系,平日里只顾着得罪人,这时候一个拿得出手的旧部也没有。
但庞图不同,即使庞图已经离开了陈营,他的派系根基还维持在燕州,死而不僵。
庞图想要搭救元皓,只需要动动小手指,自然有人替他卖命。
士兵说:“元先生,时辰不早,一直向西行,自有辎车接应元先生,还请元先生速速上路。”
那两个士兵说着,还给元皓准备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干粮和水,让元皓备用,拜别之后,便先行离开。
元皓拿着包袱,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救自己的竟然是庞图……
元皓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哪知道竟然峰回路转,他挎着包袱站了一会子,终于抬起脚布,往西而去。
元皓一路往西走,走出很远,越来越是偏僻,陈继屯兵的营地本就在城外,行刑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往西走有一种寸草不生的错觉。
走了许久,天色已经黑的透彻,果然就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元皓看到一辆辎车,遥遥的停在草丛中。
元皓大步走过去,辎车的帐帘子“哗啦!”一声,立刻掀了起来,里面似乎有人在久等他。
帐帘子打起来,元皓还未看清楚里面的模样,已经听到一个声音,带着笑意,说:“元皓,让我好等啊。”
定眼一看,竟是庞图!
庞图端坐在辎车中,看起来气色不错,日前被马匪虐待,脸上也受了伤,如今将养了一些日子,在魏营是好吃好喝,瞬间又“珠圆玉润”起来,完全看不出被虐待过。
庞图笑盈盈的看着元皓,元皓吃惊的站在马车下与他对视。
庞图见他这般吃惊纳罕的模样,心中酸爽的难以言喻,摆手故作姿态,说:“愣着做什么,上车罢。”
元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提步走上辎车。
庞图不等他坐下来,立刻说:“启程。”
元皓坐下来,看了一眼庞图,拱手说:“多谢庞先生救命之恩。”
庞图微微昂着下巴,看起来十分清高,也不看元皓,口气故意淡淡的说:“我不是救你,是受人之托,你这条命值五万万千,还算是值钱。”
元皓不知其中道道儿,也不知道庞图与林让的交易,拱手说:“无论如何,是庞先生救了元皓,元皓感激不尽。”
庞图嗤笑了一声,说:“谁愿意要你的感激”
庞图带着元皓一行赶路,等到了魏满的地界,陈继才发现,元皓不见了,根本没有行刑,而是被人给放走了!
而且这个放走元皓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庞图!
陈继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元皓已经跑出了他的地界,如今魏军和陈军又在交战,这般敏感的时候,陈继也不好派人去追。
辎车粼粼的进入魏营的营地大门。
“元先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车驾瞬间变成了众人的焦点。
“哗啦!”一声,营帐的帘子被打了起来,魏满与林让从帐中走出来。
魏满亲自来到辎车旁边,车子帘子一打起来,果然就见到元皓从车上步下。
魏满十分亲切的抓住元皓的手,说:“元先生,咱们是又见面儿了,来来,你一路车马劳顿,咱们入幕府再说。”
魏满等人簇拥着元皓,直接众星捧月的进入了幕府。
庞图:“……”
庞图站在人群后面,瞬间受到了冷遇,他心高气傲,登时有一种想要跳脚的感觉,但又不好真的跳……
林让走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庞图,难得露出笑容,对着庞图温柔一笑。
庞图却感觉后脊梁发寒,一阵阵掉鸡皮疙瘩。
只听林让说:“庞先生果然是重信之人,如今已经安然救出元先生,那我与庞先生的书契,便可立刻兑现……庞先生如今是自由身了,请罢。”
自由身!
庞图一听,气的头皮发麻,果然林让笑起来就没好事儿,什么叫自由身,自己又不是歌伎,更不曾卖身,这听起来何其奇怪!
再者说了,这分明就是卸磨杀驴。
把元皓搞来了,就让自己走,分明是稀罕元皓多一些。
庞图现在很怀疑,林让打一开始的最终目的,很可能就是元皓,只是用自己做了踏脚石!
庞图越想越是不甘心,冷笑一声,昂了昂下巴,说:“走,自然是要走的,但如今我还不想走,庞某想看看刺史与魏公在元皓面前吃瘪。”
他说着,负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庞某与元皓共事这么多年,元皓的习惯秉性,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虽你们救了她,但他承不承情,愿不愿意变节,这还是个问题,恐怕……啧啧。”
庞图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模样,说:“庞某打算看看魏公与刺史吃瘪,然后再走,刺史不会如此小心眼儿,不让人看罢”
林让见他挑衅,也没什么过多的感觉,淡淡的说:“说了这么多,原是庞先生舍不得离开我魏营。”
“舍不得离开呵——”
庞图冷笑说:“这话可就说的太虚伪了。”
林让点点头,十分受教的说:“哦,既然不是舍不得离开我们魏营,乃是舍不得元先生了”
“呸!”
庞图方才还一副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模样,听到林让说这句,突然炸毛,浑似个炸毛的傲娇小猫,直亮爪子,说:“浑话!元皓他是什么东西,还叫我舍不得!”
林让不理会庞图的炸毛,挑了挑眉,施施然走进了幕府营帐。
庞图一个人成功跳脚,骂了一阵,在原地犹豫转磨了几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一掀帐帘子,走进了幕府。
幕府营帐中,魏满拉着元皓坐在上手,亲切十足的说:“元先生,叫你受苦了,孤应该早一点儿令人去救元先生的。”
元皓拱手说:“魏公言重了。”
魏满又说:“元先生,孤曾经说过的罢,如果元先生有一天,在陈营呆不住了,大可以到孤这里来,怎么如今元先生可想好了,要不要到孤的营中效力,建功立业”
庞图一听,忍不住冷嗤一声,心说,元皓这个书呆子,若是能变节,给你效力,我便直接吞了这青铜案几!
庞图这么想着,便见元皓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林让与魏满面前,深深的作揖,然后直接拜了下来。
嗓音低沉,铿锵有力,叩头说:“承蒙魏公与刺史不弃,元皓……愿意效力。”
“咳咳咳咳咳——!!”
庞图方才刚许愿要吞了案几,如今……
简直打脸,现世报来的快!
庞图的脸色铁青,嗓子里仿佛有东西梗着,虽不是青铜案及,但是比青铜案几更如鲠在喉……
庞图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元皓,说:“你……你变节怎么比食饭还容易!”
元皓淡淡的说:“庞先生取笑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比食饭还容易”
“那你……”
庞图似乎十分不解,按照自己对元皓的了解,元皓肯定是死也不会变节的。
元皓十分淡然,不紧不慢的说:“元皓下狱,一无所有,名声狼藉,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就是这样,魏公与刺史不弃,冒险救出元皓,此等大恩大德,绝非等闲,元皓又如何能不知恩图报呢”
“再者……”
元皓站起身来,长身而立,眯了眯眼目,说:“元皓不才,却是有抱负在身之人,昔日侍奉陈公,本以为陈公仁德大才,今日才知是走了眼,从今往后,愿侍奉魏公,拨乱天下!”
魏满哈哈大笑起来,说:“元皓啊,你说的都对,但只有一点儿,你说的不对。”
“还请魏公点拨。”
魏满笑说:“不应该是‘魏公’,而今该改口‘主公’了。”
元皓立刻受教,拱手说:“主公。”
魏满伸手托住元皓一礼,说:“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魏营之人!盼你能为孤出谋划策,大安天下!”
魏满与元皓这般“和谐”,一旁的庞图呆呆站着,竟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自以为了解元皓,但如今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了解。
庞图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自负了,自负得让他根本看不清楚局势,看不清人心……
庞图蔫蔫儿的站在原地,有一种斗败的鹌鹑之感。
林让轻轻拍了一记庞图的肩膀,庞图回头一看,只见林让目光温柔,庞图心中一暖,还以为林让要安慰自己。
哪知道……
林让语气冷淡,无情无义的说:“庞先生,钱款已经两讫,不是要离开么,怎么还不走哦是了,我派车马送先生,敢问先生要去什么地方”
庞图:“……”
庞图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给要气崩了!
他脸色铁青,整个人气得发抖,若不是这两日调养的还算好,恐怕已经登时气得仰过去。
庞图心中一狠,是了,一直以来,自己都太自负了,回想看来,自己根本什么也不是,才华也不如元皓,眼光也不长远宽阔,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还是早早隐居才是,免得祸害了旁人。
庞图一句话未说,拱了拱手,便抬步往外走去。
他身形本就纤细,如今更是落魄到了极点,掀开幕府的帐帘子,慢慢的走了出去。
元皓眼看着庞图走出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林让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庞图的背影,挑了挑眉。
魏满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他一看到林让那笑容,就知道林让肯定犯坏来着。
等庞图走了之后,元皓才拱手说:“刺史大人真的想要庞先生离开”
林让十分坦然的说:“自然不想。”
元皓一时有些奇怪,似乎也参不透林让的想法,说:“那这是……”
元皓“初来乍到”,因此根本不知林让的“恶劣品质”,魏满满心无奈,说:“刺史到底是何意,不妨说出来,大家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林让说:“元先生还真的能帮忙。”
元皓纳罕说:“元谋可以帮助刺史”
林让点点头。
这招揽元皓的事情,乃是庞图帮忙,是庞图利用自己的关系,救了元皓一命,这才招揽了元皓,所以庞图是功不可没。
如今元皓已经到手,那么招揽庞图的工作,林让便要交给元皓了。
元皓说:“在下”
元皓苦笑了一声,说:“实不相瞒,卑臣也不敢在主公与刺史面前托大,卑臣与庞先生之间,一直以来都有些许嫌隙,庞先生不信任卑臣,恐怕卑臣出面游说,庞先生也不一定会归顺主公,卑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林让本打算拍一拍元皓肩膀,但是突然发现元皓虽是个文人,但身材高大,林让抬起手来拍不到肩膀,这动作有些难拿,于是便转而拍了拍元皓的后背。
“元先生,实在过谦了。”
林让说;“而且我想让元先生帮忙的,也不是游说庞图。”
“不是游说”
元皓说:“恕卑臣愚钝,实在是不明刺史意思。”
林让踱着步,慢悠悠的说:“元先生心中存着天下抱负,因此转投魏公,而庞图心中,不只有抱负,说句大实话——野心勃勃。就是这样的庞图,却突然一心只想着隐居山野,他的锐气与锋芒已经消磨殆尽,如今需要的,并不是游说与鼓励。”
魏满挑眉说:“那是……”
林让一眯眼,说:“激将法。”
他说着看向元皓,又说:“元先生素来与庞图不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元先生反对庞图速战速决的战略,庞图更送了元先生吃牢饭,这梁子算是结的根深蒂固,恐怕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比你二人的羁绊更加深刻了。”
魏满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说,当真如此,但这羁绊是孽缘啊,听着就觉得后背发凉。
元皓没有否认,如果没有今日庞图出手相救,恐怕元皓一直都觉得,自己与庞图是死敌,而且是你死我亡,不共戴天的死敌。
就算搭救元皓的注意,是林让想的,庞图只是签了书契,图于利益帮忙,但如果庞图真的狠了心不帮忙,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如果不是真的有这么出,元皓也不知道,他与庞图的关系,还存在着转机。
他们不但是死敌,竟还惺惺相惜……
林让说:“如今庞图落寞如斯,是我等都不想看到的,魏公惜才,元先生惜友,而这件事情,只有元先生可为……狠狠刺激庞图。”
林让用面无表情的冷酷面孔,淡淡的说:“无论用什么方法,是恃才傲物,还是打击报复也好,便请元先生狠狠的奚落庞图,折辱他的清高与骨气,庞图这个人的性子,就是牵着不走的典型,绝对不能来软的,欺软怕硬,咱们就得横着来,怎么横怎么来。”
林让说罢了,冷漠的面容挂起一丝笑意,说:“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请元先生,好生欺负庞图。”
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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