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淡淡的说:“这些土匪乃是落草为寇的逃兵,本刺史令人去查了,逃兵数量两万余人,手上握着常备军的兵器,这数目可不算小。”
庞图瞬间明白了林让的意思,说:“刺史大人是想要庞某,帮你打下这些马匪”
林让点点头,说:“正是如此,这些马匪数量不少,况且……本刺史虽有钱,但咱们的银钱可不是这样花的,赎你的五百万钱,本刺史打算……要回来。”
林让说着,看向庞图,又说:“不知庞先生愿不愿意出谋划策,将这些土匪一锅端掉。”
山上的土匪烧杀抢掠,附近的百姓都十分痛苦。没有人出兵围剿,是因着这山头的地势十分复杂,而且那些土匪狡猾的很,至今都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山寨具体在什么地方。
找不到老巢,就没办法将土匪一网打尽,只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林让说:“怎么样,庞先生有没有兴趣,做一次交易”
庞图眯了眯眼目,他是个小心眼子的人,庞图没有少在那些土匪处受虐待,那些土匪如此折辱与他,庞图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能有一个报仇的机会,庞图自然愿意。
而且林让并不是让他出谋划策辅佐魏满,只是让他铲平一个山头罢了,庞图这点子能耐还是有的。
庞图一眯眼目,嗓音果断的说:“好,一言为定。”
林让笑了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说:“一言为定。”
只用了一天时间,林让便与庞图谈拢了,庞图出谋划策,献计攻打土匪。
众人齐聚在幕府营帐之中,魏满坐在上手,其余人等坐在四周,庞图站在帐中。
魏满说:“庞先生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罢。”
庞图一身朴素的长衫,虽没有平日里燕州谋主的光彩,但依然遮不住的锋芒。
这时候的庞图,可比种田、端茶倒水之时,要锐利的多。
仿佛回到了他久别重逢的主战场,而这一点庞图自己根本不自知……
庞图的语速不紧不慢,语气平平和和,说:“据庞某了解,山上的这些土匪乃是南方一带的逃兵,非常适合迂回作战,这山上水道纵横,地势复杂,也是他们肆无忌惮盘踞在山头的原因。”
的确如此,魏满了解了一下,以前也有官兵去围剿过土匪,都说山上遮天蔽日,纵使是冬日,枯枝茂盛,也很难看到日光,如此一来,给土匪隐藏做足了条件,易守难攻。
再加上这些土匪是正规军出身,兼备很多兵家素质,难免难缠的很。
林让说:“庞先生有何见教”
庞图轻笑一声,挑起一边嘴角,看起来有些奸臣模样,却锋芒毕露,光芒四绽。
庞图说:“这些逃兵有很多优势,他们经过正规局训练,有自己的领头,听从命令,纪律严明,而且善于迂回作战,不可等闲视之,但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庞图顿了顿,沙哑着声音说:“贪。”
庞图转身看向众人,解释说:“这山上的土匪头,庞某接触过,非常贪婪,喜欢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但凡是过路的商队,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不妨……投石问路。”
让士兵假扮成商队,故意经过山头,既然大家找不到土匪头子的山寨,庞图也记不清山寨的所在位置,何不让这些土匪,亲自送用他们上山呢
庞图说:“安排散兵偷偷在后跟随,一旦进入山寨,便用大兵团团包围,这些逃兵之所以纪律严明,便是因着他们有一个领头,将山寨头领一刀砍了,他们群龙无首,自然溃散不成模样。”
让庞图一说,围剿山寨的事情,变得何其简单。
林让笑了笑,说:“庞先生所言甚是,那么依照庞先生所言,派谁去做商贾最为合适呢”
庞图说:“魏公与刺史定然是不能再去的,那些土匪机警的很,二位已经暴露,不可再试。”
庞图顿了顿,又说:“自然是派遣像商贾的人,去做这事儿比较妥帖。”
他说着,便看向魏子廉。
魏子廉见庞图看着自己,不由笑眯眯的晃了晃手打招呼,结果就被旁边的召典盯了一眼。
魏子廉缩了缩脖颈,赶紧把手收回来,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副“乖巧”模样儿。
庞图又说:“魏公子本就是商贾出身,这论起商人气质,魏公子再合适不过了,庞某以为,请魏公子扮演贩卖药材的商贾,正巧咱们营中有不少药材,将这些现成的药草装箱,什么都齐活儿了。”
他说着,又笑眯眯的看向林让。
林让忍不住“呵——”的笑出声来,看来庞图又戳中了林让的笑点。
林让慢悠悠站起来,说:“庞先生,您这可是公然公报私仇啊”
庞图笑了笑,十分谦恭的说:“刺史大人,何出此言呢”
要知道,药材便是林让的命根子,谁不知道林让爱惜这些药材,庞图出谋划策将林让的药材当做道具,一个不小心就是有去无回,还让消遣过他的魏子廉扮演商贾。
明晃晃的公报私仇。
果然庞图还有后话,说:“吴邗太守杨公,善于水道作战,散步突袭,请杨公做后备支援,再合适不过了。”
杨樾一听,还没反应过梦来,以为庞图夸赞自己,立刻沾沾自喜,说:“嗨,一般一般。”
虞子源:“……”
虞子源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庞图这是公报私仇,夹带私货,但是不得不说,其实还蛮准确,也非常可行。
魏满一声令下,便让众人按照计划行事。
等众人都离开了,魏满便看到林让狠呆呆的坐在席上,眯着眼目。
魏满一笑,知林让也记仇,庞图动了他的草药,怕是要被林让记恨很久。
魏满笑着说:“好了,咱们回去罢,一些药材而已,孤再让人给你置购便是了。”
林让淡淡的说:“先让庞图顽一顽,等他入了营……”
林让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下去,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魏满忍不住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只觉后脊梁发寒……
魏子廉很快准备成商贾的模样,带着林让真爱的药材出发了,杨樾负责散兵突袭,姜都亭则复杂大兵包抄,大家很快分工合作,部署缜密。
林让与魏满在山遥遥看着,庞图也起了马跟在旁边,众人从上午等到了正午,又从正午等到了黄昏。
姜都亭领着大兵,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了,便说:“主公,还不能发兵么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恐山上有什么变故。”
魏满还未发话,庞图已经笑着说:“着急什么那些土匪谨慎的很,再等一等,若是快了,反而有埋伏。”
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山头上一片平静,杨樾的散兵并没有放出任何信号。
就在此时……
昏暗的山头上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火苗儿来。
姜都亭一见,立刻说:“是信号。”
林让与魏满也看到了,火苗很小,但瞬间蔓延开来,在山下看的一清二楚。
魏满轻笑一声,说:“上山。”
姜都亭得了命令,立刻扬起手来,说:“随本将军上山!”
姜都亭一骑当前,身后亲兵跟随,马蹄声飒沓而起,仿佛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山中,扑向火光。
魏满与林让则是不紧不慢的,带着庞图,一队兵马也就二十余人,缓缓从山下往上行路。
一路上但听:“官兵打来了!!”
“是魏军!”
“魏军打来了,快跑啊!”
山中的土匪一片混乱,姜都亭带兵一路碾压而上,直接将这些散落的土匪全都抓住。
先前杨樾带领的散兵,一路追着被掳劫的魏子廉上山,已经留下了记号,后面的部队只需要跟着记号上山,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果然发现了隐藏在山中的寨子。
杨樾的散兵已经偷袭了山寨,山寨汪洋在一片火海之中,里面更是混乱,不停的透出大喊的声音。
“着火了!”
“快扑火!”
“咱们中计了!魏军打来了!”
“大哥,怎么办啊!”
土匪们乱成一片,很多人都没有拿起兵器,混乱的抱头鼠窜。
那土匪头子一看这场面,赶紧带着亲信兄弟,卷了有些钱财,便想要夺路逃跑,也不管什么山寨了。
毕竟这些土匪头子就是逃兵,因此逃跑是他的长项,在这种关键时刻,自然没什么义气。
土匪们一看大哥跑路了,气势更是涣散的很,根本没办法抵抗,已经被杨樾的散兵抓了大半,全都丢下兵器,主动投降。
大哥带着亲信准备从偏僻的小路下山,他甩开偷袭的杨樾,一路跌跌撞撞,因为小路实在太窄,因此也不骑马,只是飞奔而下。
“大哥!大哥……您慢一点!”
“大哥慢点,咱们跟不上了!”
“慢什么慢!没看到魏军的兵马吗!再慢就……啊!!”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脚下一轻,竟然踩中了一个网兜,瞬间被兜上了天去。
竟踩中了陷阱!
土匪头子被兜在网中,众人一看,都吃了一惊,连忙大喊着:“大哥!大哥!”
就在此时,突听“哒哒哒”的马蹄声,四面八方有人包抄而上,一堆精锐的轻骑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是你!”
土匪头子一眼就看到起码悠闲而出的男子,是庞图!
他们日前抓了庞图,还找陈继勒索,土匪头子自然识得庞图,只是万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遇到了庞图。
庞图骑在马上,笑眯眯的说:“当真是久违了,你可还记得这条小路”
当时庞图被司马伯圭的兵马打败,一路逃窜,正巧经过这座山头,便被马匪抓住了。
庞图走的也是这条小路,因为十分僻静,以为没人发现,如今风水轮流转,马匪头子跑路慌张,竟然撞进了自己的陷阱之中。
马匪们见老大被兜上了天,四周又围上了兵马,虽兵马数量不多,但一看装备,就是精良的军队,谁也不敢上前造次。
马匪头子被吊在空中,网兜一直转着圈,晃晃悠悠,马匪就像是个大猩猩一样,在天上张牙舞爪,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马匪头子心里有些害怕,立时改口说:“你们放我下来,我立刻让兄弟们归降,不敢有二心,从此辅佐魏公,忠心耿耿!”
魏满一听,说:“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也不知道魏公知不知道。”
马匪头子定眼一看,指着魏满惊诧的说:“你不是上次……上次赎人的那个商贾么!”
他这么一说,姜都亭冷喝说:“胆敢直指骠骑将军!”
马匪头子傻了眼,说:“魏……你就是魏满!”
吃惊之余,马匪头子一打叠的说:“魏公!我愿归降与你,小人愿归降,只要魏公放了小人,小人必定……”
他的话还未说完,庞图已经冷笑一声,拱起手来,说:“魏公,这山匪心狠手辣,周边百姓素来怨恨已久,山匪可以招降,但这匪首一定不能招降,必要扒皮抽筋,以泄民怨,才是正道。”
马匪头子听庞图说得狠辣,大喊着:“魏公,你听我说……”
林让听着他们吵嚷,抬起手来揉了揉耳朵,说:“魏公,庞先生今日助魏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溃散了马匪,抓住了匪首,不如……请魏公赏赐庞先生一把弓,一支箭,如何”
魏满一听,微笑颔首,说:“也无妨。”
姜都亭立刻将身上的弓箭卸下,递给庞图。
庞图听出林让的意思了,林让是想卖他一个人情,匪首抓他,折辱于他,这对庞图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耻辱,怕是让心高气傲的庞图,一辈子都过不去。
但如今林让与魏满给了庞图一个报仇的机会。
庞图面色一沉,立刻抓过弓箭。
他虽是个文人,不过也习过一些防身的功夫,开弓射箭懂得一些。
庞图立刻将弓张开,搭上长箭,瞄准网兜中的匪首。
匪首大惊失色,使劲晃着网兜,但网兜吊在空中,没有着力点,怎么晃也就是那样的弧度,不痛不痒。
庞图嘴角漾起一丝丝笑意,“噌——”一声,猛地将长箭放出。
那匪首惊叫的声音变成了惨叫,“啊——”的大吼一声,滴滴答答的热血从网兜淌下来,洒在土地之上。
“我……我的眼目!!”
“啊——我的眼睛!”
“疼……疼,我的眼睛!”
“啪!”
随着匪首的大吼声,庞图将弓扔在地上,掸了掸自己手上本就没有的尘土。
匪首大吼着,杨樾已经带兵从山上冲下来,扫荡着那些逃窜的土匪,正好与姜都亭的兵马汇合,两边包抄起来,将所有的匪徒全部一网打尽。
杨樾跨着快马飞奔而来,一脸热汗,却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笑着说:“刺史,你快看,这些银钱,五万白钱一枚不少,不止如此,还绰绰有余!”
杨樾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将箱子全都搬上来,“框框”的放在地上,打开箱子。
一箱一箱全是银钱,不止如此,还有各种珍奇异宝,流光溢彩,当真叫人大开眼界。
林让翻身下马,亲自去清点了一下钱财,五百万钱已经清点不过来,更何况这里只多不少。
林让淡淡的说:“看来……这次投资赚头不错。”
魏满还以为五百万钱要打水漂儿,哪知道林让这个人,虽然是个医者出身,但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魏满挥了挥手,说:“搬走,俘虏悉数轻点,押送回营。”
“是!”
杨樾这次是立了大功的,若论散兵突袭,他的确是一把好手,别看平日里纨绔一般,吊儿郎当,还喜欢贪小便宜,但杨樾的确是个骁勇的战将。
杨樾凑到林让身边,笑眯眯的讨好说:“刺史,我这次怎么样,可有功劳”
林让还未开口,魏满已经一把将杨樾拨开,让他与林让保持距离,说:“杨公,虞公在营中等着给你庆功呢,别耽搁了,下山罢。”
杨樾撇了撇嘴,不满的说:“小气。”
他们正说话,庞图便走了过来,对着魏满与林让深深一揖,拱手说:“多谢魏公,多谢刺史,才令庞某今日大仇得报。”
林让笑着说:“庞先生何必如此见外呢”
庞图行礼之后,顿了顿又说:“如今匪徒归降,匪首被擒,不知……庞某是否可以离开了。”
魏满看了林让一眼,林让气定神闲的说:“庞先生何出此言呢”
庞图吃了一惊,说:“什么刺史万不可出尔反尔,如今五百万钱一枚不少,而且只多不少,刺史已经将赎钱全都拿了回来,咱们也便两讫,庞某为何不能离开”
林让笑眯眯的跨前两步,看着庞图,说:“庞先生,日前本刺史说了,如果你能帮助我们剿灭匪徒,本刺史可以考虑考虑,又没有答应放了你。”
庞图更是吃惊,瞪着眼睛看着林让,这……
这是耍无赖!
魏满偷偷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额角,心想林让这般“正直”之人,无赖起来,当真是自己都汗颜啊。
庞图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说:“这银钱都已经两讫,刺史没道理扣留庞某不放,若是被旁人知晓,一定招惹天下耻笑!”
林让十分悠闲的整理着自己的袖袍,说:“诶,庞先生这就多虑了,先生你想想看,这些银钱,不管是五百万钱也好,亦或者五千万钱也好,都是我们剿匪所得,是从土匪那里收归,又不是庞先生你还的,是也不是”
林让说着,拍了拍庞图的肩膀,发出“啪、啪!”两声,十分和蔼可亲的微笑,说:“庞先生,你这次有功劳,卖身钱我就给你打个六折,合算你三百万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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